相比于地下工厂,还是愚人众和奉行这边人手占优。
再加上散兵、九条裟罗和神里绫人都是身手不凡,很快就势如破竹一般清扫了整座地下工厂。
安排手下的士兵将关在牢室中以及关在实验室中的民众们解救出来,他们带着大批人手逼向闻音前去的实验室。
几人都知道,只有拿下那个先知者,稻妻才能恢复真正的平静。
否则,幕后黑手一日不除,他便有可能再度卷土重来。
神里绫人一身白衣已经染上了血污,鲜血自剑锋上汩汩留下,他横剑挥出,只听的刀剑入肉之声,随即便是一声低低的惨叫。
他将剑身从那已经没了声息的人身中抽离出来,剑尖自然垂落,淅淅沥沥的鲜血慢慢滴落下来,汇聚成一团小小的血泊。
神里绫人的表情依旧是从容而温和的,即便他刚刚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一个拦路者的生命。
他下意识观测战场,却发现那位愚人众的执行官并不恋战,身形利落地从几个人的包围圈中闪过,脚下步伐一刻不停地逼近中心实验室。
他对那位闻姑娘倒是真的上心,只是这其中到底是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神里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一弯,刚好被九条裟罗注意到。
后者再度勾起弓弦,下意识觉得神里绫人心中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身后的士兵们挥舞着兵器上前,为长官们开出道路。
九条裟罗和神里绫人并不像散兵一般急迫,但出于对他的戒备,二人还是牢牢跟在他身后,只稍慢一步。
眼见着散兵冲进实验室,神里绫人和九条裟罗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迈步。
那剧烈的雷光便是在那一瞬亮起。
耳边雷霆震响,轰鸣声不绝于耳,眼前,深紫色的雷光轰然炸开,满屋精密且昂贵的器械刹那间撕裂成碎片,被气浪裹挟着以极快的速度到飞出来,稍不注意便会在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神里绫人下意识凝聚水流,一剑挥出,重叠的水浪将碎片挥推。
他便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那眼熟的身影。
他与她相识不过寥寥数面,相聚而谈的时光也不过数息,但是他却已然能一眼认出她的身影。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骤然坠落于高崖。
神里绫人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但是终究他什么也没能抓住,只是有一道倒飞出去的碎片擦过掌心,划破了深黑色的手套,在白皙的掌心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神里绫人却没动,仍然保持着半伸着手的动作。
耳边突然响起少年执行官泣血般的呼唤。
那声音陡然刺穿耳膜,像是利刃骤然划过白皙的鼓面,将做工精致的乐器划成一团破破烂烂的残骸。
他在呼唤闻音的名字。
神里绫人极度清醒且冷静地思考着。
方才看到闻音身影的瞬间,他已经能从对方惨白的肤色和身上混乱而且近乎消弭的元素力中窥得对方的状态了。
闻音显然已经受了重伤,却用最后的力量召唤出雷霆,制造出连他都要暂避锋芒的爆炸。
她杀死了先知者,与他一同坠下高崖——但她位于爆炸的中心,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力量,刚刚爆炸瞬间的冲击波就足以震碎她的大半肺腑。
她会死。神里绫人最终得出结论,眼尾微垂。
这是他此前不曾料到的结果,这种事情超出预料的感觉不大好受。
神里绫人的胸口处慢慢涌上一股甜腥。
他也在刚刚的爆炸中受了些轻伤,但是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情况,迅速上前两步。
他站在裂开的断崖旁,卷涌的海风瞬间从这洞口中涌入。
而在他的视线中,那道灰扑扑的身影越变越小,下一刻坠进海面,一道透白的浪花闪过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后慢慢响起一道低哑而带着十足冷意的声音。
“神里绫人……”对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一字一顿,仿佛恨不得将他的骨肉也扯下来一同撕扯。
“关于邪眼工厂的消息,是你告诉她的吧。”
阴冷的语调透着森森的寒意,无形的杀意瞬间弥散开来。
铮铮数声。
刚刚还并肩作战的愚人众士兵和天领奉行士兵对着彼此举起了武器,而九条裟罗也半抬起长弓,冷冷地望着就站在神里绫人身后的散兵。
洞外黑云凝聚,天色暗沉,雷霆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天边像是撕裂了一道巨缝,暴雨倾盆而至。
这场已经酝酿了数日的暴雨,终究是在这一刻滚滚落下。
*
闻音的意识仿佛沉入深海。
她阖着眼睛,觉得自己随着海浪漂浮在无边的梦境中,耳边细碎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偶尔她能听到细碎的人声,只是意识不甚清醒,总觉得像是还在梦中。
但是,好在临沉睡前取出的来自龙脊雪山的坚冰还算有点用处,破败的身体终于缓慢地恢复。
似乎是许久之后,她才又睁开眼。
她身处于某一个房间中,窗外阳光正好,绕着窗棂欢快地透进来。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有些刺痛,闻音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太久不曾活动,关节吱呀响了两声,让闻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转生投胎成了木偶。
“嗯?总算醒了。”一道冷淡的声音,骤然转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