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荒漠形成雨林,那是大慈树王的本事;在大慈树王逝去后立刻诞生,不也说明有问题?神明的力量那么强大,能够转生也是正常,不然可没法解释这么多巧合啊——”
“嘶,对了,我听说,教令院对这位新神的态度,可不太好……是不是真的啊?”
“我看啊,以大贤者为首的某些学者,可早就不把大慈树王放在眼里了,这么看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他们还想取代神明不成?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有那样的资格!”
“这么对待神明,太过分了……”
市井间,经常能看到人们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
大声一些是不敢的,因为怕三十人团的护卫听到——那样有可能会被抓走。不过,即便是这样,消息还是飞快地在整座须弥城间传开,甚至咖啡馆的热门话题也大多围绕着大慈树王、教令院和新任小草神展开。
在须弥,哪里还有消息比大慈树王的离去更令人们震惊呢?就连虚空终端——这一十分便民的发明所引起的水花也不过微末罢了。
须弥城的街头巷尾,每天都能听到关于这些话题的讨论——在任何一个转角边,任何一家店铺旁。
即便是四处旅行的空和戴因斯雷布,也对这些事有所耳闻。
“所以说,我们没办法见到大慈树王了。”空皱起眉,总是温和的神色也难得有些沉郁,“新生的神明,想必并没有能力帮助我们。”
对于他们而言,事情似乎已经陷入了僵局。
戴因斯雷布沉思片刻。
“倒也不是全然地没有办法,还有最后一个备选方案。”
“兰那罗。传说中生活在雨林中,会帮助过往行人的小精灵,曾经是大慈树王的眷属。它们就像我们曾经遇见过的其他神明眷属一样,拥有神奇的力量。”
“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事情会有转机。”
作为曾经坎瑞亚的“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对于提瓦特的了解还是要比空多很多的。
他的话,也为两人的旅途带来了另一个方向。
但是,两人都心有焦急,难得顾不上其他,也就没有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梢上,一道身影慢慢掩去身形。
标准的制式黑袍,配上面具掩住面容,袖口处一闪而过祭刀的银光——正是一个愚人众债务处理人。
——他们的谈话,被其他人听见了。
另一边,智慧宫中。
“关于新任神明的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三十人团的嘴巴就那么不牢靠吗?!”
大贤者——也是素论派贤者愤怒地摔了一叠文件。
他面前站着的大多数都是素论派的学者,也是他的“心腹”。
而在这其中,多托雷的身影赫然在列,而且站位相当靠前。
这时候,眼见大贤者暴怒,其他学者互相对视几眼,都不敢出声。
只有多托雷伸手抚平了袖口处的褶皱,仿佛不经意般说道:“倒也未必是教令院的人,大贤者可别忘记,须弥城外还有人虎视眈眈,想要入主智慧宫,将教令院全都纳于掌下呢。”
大贤者并不是蠢人,被暴怒冲昏头的劲儿下去,他很快地冷静下来,想要捋清这一切。
沉吟了几分钟之后,他再度抬头。
环视眼前大多数写了战战兢兢和惶惑慌张的脸,大贤者只觉得脑袋又大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只留下包括多托雷在内的不几个人。
让学者来管理须弥果真是一件错事——大贤者愤愤想道。
大慈树王做下如此决定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好多学者的脑子都是木的,除了学术什么都没有,更管理不好须弥吗?!
再度狠狠叹了几口气,大贤者端起桌面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像是觉得今天的咖啡格外好喝,他又喝了好几口,有些颓靡的精神也重新振奋起来。
——自从流言传遍须弥城之后,大贤者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此刻眼底更是一片青黑。
对于他这种将名声看得很重要的老古板,被民众质疑、甚至于辱骂,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一边的多托雷见状,眼角轻轻一弯。
笑意转瞬即逝,谁都没有注意到。
“刚刚卡菲尔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神明身边那个‘代行者’显然不怀好意,甚至控制神明,不让草神大人与教令院亲近,长此以往只会让神明和我们分心。在迎回草神之前,我们要想办法把她解决掉——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贤者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次流言在须弥兴起,确实是闻音的嫌疑更大——除了她没人有必要这样做。
大贤者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已经在思考要迎回小草神的事情了——欢迎仪式不仅要办,而且还要大办——前提是除掉闻音,让小草神完全被他们掌控。
有可靠消息说,小草神如今事事仰仗那个代行者,如果除掉了代行者,小草神岂不只能事事仰仗大贤者?
必须得除掉她,而且动作要快,还不能让任何人查出异常,不然又是一场可怕的舆论风波。
大贤者想想这段时间面对的那些异样的眼神,只觉得从头顶一直到脚底板都不痛快。
——那个代行者,也太可恶了很。
他目光转向几个学者,眼神里尚没有掩去一抹冷光。
能被大贤者留下的几个学者,显然就有几分本事了。
此刻他们眼珠一转,真还提出了几个方案,只不过一一被大贤者否决。
所谓的刺杀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用舆论反攻都是下下之乘。前者失手的可能太大,后者都是别人玩剩下的把戏,大贤者还不屑于用。
最终,大贤者再一次把视线投向多托雷。
他有预感,卡菲尔不会让自己失望——这个年轻人自从出现在教令院之后,带给他的都是惊喜。
果然,卡菲尔沉吟几秒,微笑道:“贤者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丛林里生活着的一种生物——兰那罗?”
*
“大人,事情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了。”
闻音轻轻颔首,表示知悉。
愚人众债务处理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闻音将目光放到眼前的长桌上,眼前摆着一堆来自债务处理人的密信。
里面有贤者们的动向,最近须弥民众的口风,以及发生在咖啡馆和餐厅里的每一场有用的谈话。
危机无处不在,机遇也是如此,需得剥丝抽茧,将每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把握在手里。
即便贤者们因为近来民众们的议论有松口的趋势,闻音也不会掉以轻心——越接近胜利的时刻,就隐藏着越多的危险。
只是,一堆颜色干净,款式简单的密信里,混进去一个花里胡哨的彩色小信封,非常骄傲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彩色信封上画了一堆圆滚滚的兰那罗,连简单的线条五官都各不相同,栩栩如生。各种颜色的小家伙们手牵着手围在月光下唱歌,旁边一个美丽的少年合着歌声翩翩起舞,纯白的纱绸半遮住他纤细的身影,看上去轻盈而飘逸。
——绝对不是兰那罗的小短手能画出来的,这封信显然是出自小人偶的手笔。
无忧节快来了,闻音忽地想起。
打开那封信,里面先是一串十分叫人看不懂的图案,闻音估摸着应该是跟大梦的曲调一类的属于兰那罗的文字。
接下来就是小人偶转述的部分了。
“兰拉吉和其他兰那罗朋友们说,无忧节快到了,无忧节很好,很快乐,是多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快乐,希望你来。”
像是怕闻音反感似的,后面又急急补充上一句。
“如果忙的话——也没有关系,兰拉吉他们不会在意的,我会跟他们好好解释,你最近很忙,我知道,我……”
划掉了一句。
闻音坏心眼地对着光线看了看,就瞧见了小人偶用树脂抹去的一句话。
“我帮不上你的忙,对不起……”
闻音有一瞬间的沉默,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像是难过吗?不是。是快乐吗?也不是。
那是一种有点酸又有点苦,但好像也带了一点甜的感觉。
亲手改变别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接着往下读。
“你最近很忙,我知道,兰拉吉他们也知道,他们会理解的。”
最后一句写的有点杂乱和潦草,似乎写下这信的人心境有些复杂,但最终鼓了勇气写了出来。
“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像是一万次月亮升起又落下那么久。听说兰那罗们的无忧节很快乐,想和你一起分享。”
小人偶在兰那罗们身边待了久了,居然也学会了这样的表达,怪可爱的。
只是,无忧节——
闻音想起刚刚债务处理人汇报给她的消息,想起游戏里的那菈法留纳,想起变成莎兰树的兰那罗。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
闻音算了算时间,发现无忧节之后好几天才是纳西妲的欢迎仪式,想来抽出点时间走一遭也不算困难。
于是她提笔给小人偶回信。
只是她不知道,被她放在手边的信件里,用兰那罗的语言写在最前面的一长串话,是——
“【你好】,【谢谢】,最后是【再见】。”
“希望不要有风,吹走快乐,让快乐多留一会儿。”
“希望有雨,淋湿大地,留住那菈笨笨,多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