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潘塔罗涅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就在她的身后。
旋即,一只修长而指尖冷白的手从身后探出,压在闻音搭在门边的手背上,微微用力一推。
已经被打开一条细微缝隙的门板再度严丝合缝地关上。
身后,他的气息笼罩而来。
熟悉的感觉,也是熟悉的态度——仿佛同很久前的某一个夜晚没什么两样。
总是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银行家先生褪去了温和守礼的外皮,露出些许真实的自我来,镜片下的眼瞳也仿佛带上了深不可闻的暗晦。
“按理说,这样的秘闻——是不应该让我知道的。但不巧,我在北国银行的暗桩偶然间撞见了这场不恰如其分的会面,有关这位贵客,是不是有机会也该向我引荐一下呢?”
“毕竟,这是曾经的你和我,共同信仰的神明,不是么?”
潘塔罗涅压下吐息,嘴唇甚至就贴着她的耳翼,语气又轻且薄,尾音转折却似带着刀锋。
她背对着潘塔罗涅,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单从这语气,也能感觉出,对方看似如冰山一般沉静的语气里,一丝压抑不住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如火山爆发般的疯狂。
那是从久远的童年一直根深在他身体里的,难以拔除的执念和梦魇。
真可怜啊——
她想。
但是她的眼底,仍旧是一片凝结的冷光。
可怜,但却不会叫人怜悯。
“关于此事,你大可以直接在女皇面前对我提出质询。”她语气轻松且自然,仿佛不曾察觉潘塔罗涅心中的暗潮,也不打算聆听一段对方少时暗晦无光的往事。
“涉及到机密的问题,你我之间,还是少谈为妙。”
她微微侧头。
二人间距离已经拉到极近,甚至于——呼吸相闻。
带着些许急促的,又有轻微不稳的呼吸,忽地扑在闻音的侧脸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即便是在北国银行。谁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暗桩呢?”
闻音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讽刺。
她在提醒潘塔罗涅——眼下可远远不到他们反目成仇的时候。
像是察觉到了她话语中深含的讽刺,潘塔罗涅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倒是我冒犯了。不过,作为一名曾经的璃月人,对岩王帝君的憧憬和由此生出的关注,也算得上师出有名吧?”
憧憬?如果说扭曲的憧憬也算的上是一种憧憬的话,倒也没错。
闻音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明日面见女皇的机会。现在,让开。”
尾音猝然冷淡。
门再次打开。
身后那道碍事的身影,也像是终于清醒了一般,让开了。
“倒也不必麻烦你了,而且,你应该很快就会再度离开至冬了吧?真辛苦啊——”潘塔罗涅轻飘飘地感叹道。
回答他的,是砰然摔到他眼前的门板。
一门相隔,门板内的潘塔罗涅眼含阴鸷,眼底浮现出深重的恶念,眼瞳也带着些许狠意地眯起;门板外,闻音步履轻快,行走间大氅的衣摆带起一缕浅风。
屋内的潘塔罗涅最近恐怕都要心情不好了——
不过,潘塔罗涅心情不好,她就心情好,这也算是一种新型的同事情吧?
她步伐轻快,一直来到北国银行的门口。
“许久不见,大人近日可好?”
出了北国银行的大门,却又瞧见个身影,看上去已经等了许久,肩膀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闻音在脑海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她就职执行官的那晚,和她跳过一支舞的贵族青年。
他姓什么来着?闻音有些忘了,但恍然间,又是另外一个信息跳进脑海里。
之前潘塔罗涅来信,说是女皇密召公鸡普契涅拉之后,逮捕的那两个人,好像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算是同一派系的人呢。
他此刻守在这里——
呵,倒算有趣。
闻音简单同他寒暄两句,却又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沉默地凝望着自己。
她随意地向着身边处处透着华丽的建筑瞥去一眼。
北国银行三楼窗边,潘塔罗涅冷淡地看向她,眼瞳里一片深沉的暗色。
像是发现她看过来的眼神,对方唇边突然绽放出一个像是含着温柔的笑容。
——只是映衬着他眼底依旧没有化开的暗色,显得有三分压抑和诡谲。
他抬手,在透明的窗间写下一行字——
闻音眯起眼睛,分辨了一下,他似乎是说——
他说——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