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贾克斯在高速的移动下加大了握紧少女小腿的力道,免得这人因为太过得意而乐极生悲。
这个师姐——近来变得愈发的幼稚起来,每天脸上都是快活的笑容。
同阿贾克斯对她的初印象有相当大的差距。
那时她笑容甜美,眼睛里却是冰封般的冷漠。
而现在,她眼里都是真实的,快活的笑意,阿贾克斯却总觉得违和。
因为他总能在沉静的黑夜里,发觉她从梦中惊醒,攥紧神之眼的指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惨白。
然后看她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深渊里分不出时间的长夜,一直到天明。
——虽然,所谓的天明,不过是另一种没有尽头的黑夜罢了。
她仿佛正在被这座暗黑的地狱同化,眼底全是疯狂与痛苦交织的风暴。
*
今天找咕噜兽的工作废了两人很大的功夫。
往常翻一翻就能碰见的常见魔物,今天却始终不见踪影,闻音甚至没忍住使用了精神力探测四周。
眼前顿时猩红一片,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血色迷雾骤然在眼前展开。
从未见过的景象。
数不清的声音瞬间在大脑中炸响,发出无意义的哀鸣和嘶吼。
她蓦然停住,抬手握住旁边阿贾克斯的手腕。
少年的身影一停,警觉地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却看见闻音的脸色异常难看。
阿贾克斯和她相处了快三个月,对她的性格也算有所了解,见状立即抽出刀刃,戒备地环视四周。
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优秀的战士应该具备的素质。
眼角余光却瞥到闻音的身影一个踉跄。
阿贾克斯下意识伸手去扶,将少女半揽在怀里,想要借着自己的力道扶她起来。
终究是徒劳。
闻音赫然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下,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她双眸微阖,薄而白皙的眼皮下不断地渗出殷红的血来,像是白雪中开出了一支凄艳的红梅。
阿贾克斯使劲晃了晃对方,没有回应。
“闻音?”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慌张。
他又伸手去擦那血,可却怎么擦都擦不净,连带他的手上也很快地染上了浓稠的红。
“闻音——师姐——你别吓我——”阿贾克斯声音里难得地带了一丝沙哑,他跌坐下来,将少女平放在自己的膝上,却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闻音会突然昏倒——
又是这种无力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别人的命运。
他甚至连闻音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阿贾克斯突然一拳狠狠地击向地面,手骨和坚硬的地面碰撞,一瞬间坚石崩裂,手上也随即传来剧痛。
痛苦涌进大脑里,却叫他清明了三分。
他还没有打赢她呢。如果闻音真的死在了这里,他会遗憾的吧?那样就再也没有战胜她的机会了。
快点醒来吧——快点醒来。
多可笑。
他唯一能做的,竟是祈祷,祈祷她睁开眼睛,快点醒来。
身形单薄的少年端坐在无边的黑暗里,显得略有几分孤寂而悲凉。
好似电影落幕,只剩下不愿出戏的演员一个人留在戏台上,周围只有无生命的黑暗和他作伴。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膝上的人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像是沉寂的雕塑被唤醒。
闻音刚从混沌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只听到一个略有些低哑的声音,迟疑地问道:“师姐?”
她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坏了。
阿贾克斯不是什么能容忍别人踩在他头顶的家伙,三个月以来叫她师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不怀好意想要戏弄她。
闻音当时甚至想再接着昏过去。
偶尔当一回逃避的小鼠,嗯,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下一秒,她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慢吞吞地贴上了她的手心,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
……谢谢,但是显然她目前还没事。
闻音骨碌一下坐起来,因为昏迷了太久,难得控制不好力道,身子朝前一歪,竟然一把将阿贾克斯压在了身下。
千钧一发之际,闻音撑住了地面,并且把右手垫在了阿贾克斯的脑后,使他免于某些狼狈的下场。
两人挨得极近,闻音甚至能听到咫尺间阿贾克斯清浅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阿贾克斯搭在自己手心的手掌一点点蜷紧,像是忍不住一定要抓住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尚还存在。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里面能看到的却是无助和迷茫。
但极深处又像是燃起滔天的烈焰,恨不得将他自己也烧个干净。
“起来——你压到我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