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轻笑:“他不在这段时日可错过许多精彩之事。”
李治瞄了他一眼:“四哥,你怎么不说裴哥哥躲过了崇文馆许多功课。”
李泰顿住,对哦。所以他到底在幸灾乐祸什么?人家这会儿指不定哪里逍遥着呢!淦!
看着几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李元亨步履踌躇,犹豫良久才走上前。李承乾十分讶异,但还是与弟妹们一起打招呼:“八叔。”
“八叔,我们弄了烤肉烤素菜,可要坐下来一块吃?”
李元亨摇头,心思全然不在烧烤上,两只眼睛紧盯着李承乾:“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李承乾不明所以,按道理他跟李元亨幼年不睦,此后关系也一直疏远,实在想不到两人有什么好谈的,却还是礼貌点头:“你说。”
李元亨看了看周遭,支支吾吾:“可以和你单独谈吗?”
见李泰李丽质同时蹙眉,李元亨忙道:“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只是……”
只是半天没只是出来。李承乾一叹,站起身,眼神安抚住李泰李丽质,走入旁边的临湖殿,让抱春在殿外守着,开口道:“说吧。”
李元亨将怀中资料递过去,李承乾一一翻看,看一页脸色就变上一分,待全部看完,他已是面沉如水,静默良久,他抬眸看向李元亨:“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
“是。”
“我知道了。三弟与宋侍读那边你不必再查,”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手中的资料,“这些东西有备份吗?”
“没有,只此一份。”
“那就好。你手上不宜藏备份。”
李元亨抬头看向他,李承乾挑眉:“这些东西并不能实际证明什么。你没有把它交给阿翁,也没交给阿耶,而是来找我,不也是顾虑这点吗?”
顾虑他所查种种都只是端倪,而非“证据”。即便依照这些端倪,对于李恪与宋清的种种不寻常他心中有无数猜测,但他无法确定。
东西若直接交给李世民,事情必然会闹大,闹大后会如何发展他无法预料,为了以防出现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他需要找一个能够交托之人。这个人就是李承乾。
而对于这点李承乾也清楚。
“你既然做出决定把东西给了我,此事就不要管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就说是想请我跟阿耶说说,让你可以早些去封地。”
李元亨与他同年,十二岁,不大不小。就藩虽稍显早了些却也不是完全不行。这个理由十分恰当,合情合理。
见李元亨不说话,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的资料,李承乾明白,他是怕自己交出所有却得不到任何结果。
李承乾一叹:“你来找我,就代表你相信我。”
李元亨身形一顿,是啊。他来找李承乾不就是因为觉得李承乾是最合适的人选吗?既然如此,他又在担心什么?
李元亨低下头:“你会查清楚,对吗?”
李承乾点头:“我会查清楚,并且我也知道你在乎什么。九叔已死,但我可以答应你,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努力说服阿耶,放你去封地,也会想办法让你生母与九叔生母随同前往。”
李元亨浑身一震,再次抬眸,眼中露出点点湿润亮光,他跪拜下来,向李承乾行君臣大礼:“多谢。”
李元亨离开,李承乾却迟迟没有从临湖殿出来,李泰看了好几眼,见李治仍旧没心没肺吃得欢脱,扯了扯嘴角,交待李丽质看好他,自己起身入内,见李承乾看着手中一堆文字发呆,既疑惑又担忧:“大哥,怎么了?”
李承乾倒也不瞒他,将资料递过去。
李泰的表现几乎跟之前的李承乾一模一样,神色一点点变化,最后睁大双眼,不敢置信:“这这这……八叔怀疑九叔是三哥跟宋清合谋杀害的?怀疑九叔是听到了不该听的才被灭口?三哥与宋侍读之间能有什么不该听的?”
李泰皱起眉头:“寻常秘密总不至于闹到要人命的程度,更别说是一个皇室的命。莫非是三哥想要夺嫡?”
他惊愕抬头看向李承乾。若是如此,那么李恪的目标直冲李承乾啊。
李承乾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你想夺嫡吗?”
李泰头摇得宛如拨浪鼓:“不想。大哥,你别开玩笑。朝中那些老顽固虽然被你狠狠制了一回,在劝谏上没那么激进了,可也不温和好吗。他们这种人就你制得住,我不行的。我夺嫡是夺过来给自己找罪受吗?我是有多想不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嫡次子都不夺,他一个庶出夺个鬼?而且你观他这些年的所行所为可有半点想要往这方面走的意思?”
李泰哑然,再次低头看向资料:“那是为什么?还有什么叫做三哥经常去出生的净禅寺,尤以这一年最为频繁。什么叫做三哥几次去查那所宅子。那所宅子有什么问题?”
“三弟是在寺院出生的,为他接生的稳婆最初是这所宅子雇佣来照顾主家妻妾的。彼时主家娘子也刚好有孕生产。”李承乾深呼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可能什么,李承乾最终没说下去。因为这个可能性影响太大太颠覆了,不可轻易出口。想了又想,李承乾按压下来,看向李泰:“大哥请你办件事。”
李泰明了:“大哥是想让我去查清楚八叔给的这些东西是否为真?”
“对。不仅要查,还要一条条查。着重查那所宅子,包括关于宅子的一切。所有行动必须谨慎,避着些人。”
李泰听出他最后一句言外之意,有些讶异:“大哥不打算告诉阿耶?”
李承乾叹息:“不是不说,而是想先缓一缓。事关重大,我不想贸然将三弟置于难堪境地。至少我们要先确定八叔资料上所说是真实的。”
李元亨跟他们的关系实在不咋地,总不可能李元亨一给他们东西,他们就直接呈上去,也不管真假,便火急火燎对李恪指点抨击,将他放在嫌疑人的位子上。这种做法委实不可取。
再有与李元亨相比,李恪这些年与他们相处更亲近,他们更愿意相信李恪。但愿意相信不代表盲目相信,有疑点就针对疑点去弄清楚,这是必要的步骤。
李泰理解,将资料收起来:“大哥放心,我会办好。”
“不要独自行动,虽说是秘密调查,但这个秘密不代表事事都需要你亲自出面,只能你一个人行动。八叔畏首畏尾不敢深入是因为他孤军奋战,无人可用。但你我不是。”
作为太子,以及作为太子胞弟、被圣人疼宠的嫡次子,他们手上不但有自己的属官还有自己的势力。总有些可以放心使用的人。不谈人员多少,总归查这么点东西是够用的。
“我明白。”李泰点头应下来,又问,“调查之事交给我便好,只是三哥那边,大哥打算怎么办?”
李承乾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到廊下,眺望着沉香殿的方向。
李恪,不论你是谁,千万别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