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想的是火烧土豆然后嫁祸给窦氏余孽,但他不知道,长安此刻确有窦氏余孽。
吴峰早前观星象有异,代表李承乾的命星大亮,测算后发现其身上即将发生大事,且是一件能让他获得万千功德的大事。
这卦象不同寻常,但太子与齐王对卦象命理之说并不十分信任,对他更是身怀戒心。因而他思虑再三,决定暗中联络窦氏旧部探查,并将探查到的零星线索神不知鬼不觉地传给齐王,借助齐王的人手把消息探全。
小梁所说的“他们”正是这些窦氏旧部。
吴峰缓缓摇头。
窦氏确实会答应,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窦氏出手,一旦暴露,只会让李唐一致对外。唯有自己人对付自己人,才更符合他的要求。
李承乾命格本就不寻常,若再让他收获大量功德傍身,日后对付起来就更难了。所以绝不能让土豆出世。
李建成不愿意?呵,这不是还有李元吉吗?
吴峰
勾唇,眼中露出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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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义宫。
此时的李承乾对暗地里的这些阴谋诡计一无所知,他正趴在床上,泪眼朦胧。
李泰李丽质担忧不已,一个劲问:“阿兄疼不疼?是不是很难受?”
裴行俭叹气:“我都提醒你了,你还一直说,火上浇油。”
李承乾很是怨念:“谁看得出来你那是提醒啊。你就不能直说!”
裴行俭无语,那种情形下让他怎么直说?义父脸色那么黑,他敢吗?
李承乾感慨:“你跟我太没默契了。”
裴行俭:???你是不是搞错方向?是你跟我没默契啊,不是我跟你。
李承乾蹙眉沉思:“咱们得特训一下,设计一些特定的动作和话语作为暗号,每个动作与话语对应不同的意思。这样就清晰明了了。倘若日后再遇上同等情况,也不至于跟昨天一样。”
说到此,突然一顿,鼻子哼哼:“我以后都不要理阿耶了,才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呢。”
李泰李丽质连连点头:“对,阿耶最讨厌。阿兄放心,我们肯定站你这边的,你不理他,我们也不理他。”
然后三人齐齐看向裴行俭,等着他表态。
裴行俭:……你们要不要算算,你们这把戏都玩多少次了?哪回挨训后没这么说,哪回真做到了?而且每次都是你李承乾起头,到最后也全是你李承乾先跟义父和解!
碍于以往的“前车之鉴”,裴行俭不是很想跟他们继续玩这套,撇撇嘴:“明天再说吧。”
李承乾:???
裴行俭望向李承乾:“若你明天还这么想,我便同你们一起。”
“你想什么呢!莫非过一日我就改主意了?不可能的。阿耶下手那么重,可痛了。我才不要理阿耶。别说明天,就是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也一样。必须的!”
李承乾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裴行俭: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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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时刻,众人围坐。李世民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人,呵呵轻嗤:“承乾呢?总不至于是下不来床了吧?我自己下的手,有多重能不清楚?便是再如何,也远不到这个地步。”
前一句是询问旁边摆放碗筷的敛秋,后一句是向长孙氏解释。
长孙氏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别说李世民对力道掌控度不错,下手从来都有分寸,便说这回李承乾做的事,她也觉得合该教训一顿。若纵容放任,他胆子只会越来越大,越发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出事。
敛秋躬身回话:“小郎君说他不舒服,不吃了。”
“装腔作势,爱吃不吃!”李世民哼哧两声,转头给李泰李丽质一人多夹了个鸡腿,“咱们吃。他不吃更好,他那份便归青雀与丽质了。”
哪知李泰李丽质直接将鸡腿又夹出来,放在一边,自己夹了别的菜埋头干饭。
李世民狐疑:“往日常阿荣做的蜜汁鸡腿,你们仨争来抢去,今日少了个人同你们争,怎么反而都不吃了?”
李丽质抬头瞄他一眼,又低头干饭。
李世民:???
“什么意思?”
李泰哼哼:“阿兄说了,这叫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丽质咳嗽一声,李泰立时反应过来,忙捂住嘴巴,紧随李丽质,专心干饭。
他答应了兄长的,不理阿耶,才不要跟阿耶说话呢。刚刚那是不小心。若非念着阿娘,怕大伙儿都不来用餐,阿娘得独自面对阿耶,他们才不来呢。哼!
李世民:……
他若还看不出来自己正在被几个孩子联合针对,那这二十几年人生算是白活了。
糟心的李承乾,必是他怂恿的。可见昨日下手还是太轻了,应该再重点。转念又叹,往后若与观音婢再有别的孩子,势必不能让他们同承乾走得太近。看,青雀与丽质就是前车之鉴,都被带坏了。
李世民咬牙切齿,在心里将李承乾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可不论此刻如何凶狠,转回头火气消减又惦念起来。饭食过后,众人退下,便同长孙氏商量:“我让敛秋吩咐厨房另外准备了些吃食,你呆会儿给承乾送过去。”
长孙氏轻笑:“二哥不是说爱吃不吃吗?”
李世民叹气:“总要吃点,不能饿着,坏了肠胃怎生是好?”
“二哥怎不自己去送?”
李世民撇撇嘴,看着长孙氏不说话,其意分明: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以承乾的性子,我送过去他指定不吃,说不得还会给扔出来。
长孙氏噗嗤一声,眼角的笑意更大了。
李世民暗自磨牙,内心憋屈得不行,却无可奈何。
他能怎么办?谁让这是他跟观音婢亲生的呢!
长孙氏可比李世民看得清明,李承乾那话也就是过过嘴瘾,那可不是个会饿着自己的主。但即便知道,面对李世民的提议,她还是从善如流,坦然接下,起身带着吃食前往。
一见长孙氏,李承乾委屈的泪水便骨碌碌滚落,“阿娘怎么才来!我那么难受,阿娘都不来瞧我。昨晚阿耶打我,阿娘也不帮我说话,只是冷眼看着。阿娘是不是不疼我了?你是生气了吗?”
长孙氏沉着脸:“你觉得阿娘不该生气?”
不见半分笑容,少有的严厉。李承乾心头惴惴:“我……我……”
“你可知昨日见你点火烧衣阿娘有多害怕?”
李承乾将头又低了两分,喃喃辩驳:“我试过,确认没问题才做的。”
“你能保证吗?你有绝对的把握?你们是如何尝试的,尝试的时候难道不曾出过半点意外?”
李承乾将头埋得更低了,最开始尝试的时候确实有点小意外,但那会儿没在自己身上试,状况也不大,后续进行都很顺利。
“你不但自己闹,还拉着小俭与青雀丽质一起,可曾想过他们的安危?倘若意外出现,你是否能保护好自己,又是否能保护好他们?”
感觉出长孙氏语气不善,声色俱厉,李承乾很是心慌,下意识抓住长孙氏的手,急道:“阿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会改的。我一定改。我往后再也不敢这般了。阿娘!”
面对李世民的怒火,李承乾能回怼能撒气,可面对长孙氏,李承乾半分不敢,也不愿意这般去待长孙氏。
这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拼着半条命生下他的阿娘啊,是全世界最疼他的人。虽然他总说阿翁最好,可他心里明白的,阿翁待他不如阿耶,而阿娘又比阿耶更甚。
“阿娘!”李承乾泪水盈盈,鼻子红红,带着哭腔。
长孙氏一颗心瞬间软化下来,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声安抚,耐心引导。母子俩说了许久。
当日午后,李承乾已然坐回饭桌上,与众人共食,并恭恭敬敬与李世民打招呼行礼。
裴行俭转头望天,嘴角抽了抽。他高看李承乾了。这哪里忍得过一日,半日都没有。
察觉到其投来的目光,李承乾回头。
裴行俭笑道:“你还记得自己上午说了什么吗?”
李承乾眨了眨眼,没事人一样反问:“上午?我说啥了,有吗?没有吧。哎,肯定是老裴你记错了。不信你问问青雀跟丽质。”
李泰有点懵,李丽质倒是机灵,迅速接受到李承乾传来的信号,立马开口:“确实没有呢,若有的话,我怎么会不知道?裴哥哥,你肯定是记错了。”
李泰即便后知后觉,此刻也反应过来,看了眼哥哥妹妹,又看了眼裴行俭,果断选择前者:“对,是裴哥哥记错了。”
李承乾还十分“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裴,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记性就不好了呢。哎,没事,作为兄弟,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回头我跟常阿荣说,让厨房每天做点补脑子的膳食。咱多补补。”
裴行俭:……我可谢谢你嘞!
长孙氏将几个孩子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约莫猜到几分原委,笑而不语。李世民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了一圈,云里雾里:“说什么呢,怎么还打哑谜。”
李承乾睨他一眼,夹了块排骨在碗里,贱兮兮道:“不告诉你。”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鼻子哼了两声。就这德性,刚挨了打都学不会乖。呵呵。他的目光往李承乾的屁股上挪去。李承乾敏锐察觉,快速抱住长孙氏:“阿娘,阿耶又想打我。我这回可没犯错,我啥也没干。”
长孙氏瞥向李世民,李世民能怎么着?吃饭吧!
护身符在旁,一招制“敌”,李承乾立马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发挥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言道:“阿耶,虽然我听阿娘的,同你说了话,不再计较你打我的事,但不代表我完全原谅你,更不代表我认可你的做法。”
李世民:???
“阿娘说你是因为担心我受伤气急了才会出手,本质上是关心我。这点我勉强承认,但我不赞同。你怕我受伤,所以选择亲自出手让我受伤?这是什么逻辑!好没道理的!”
李世民:……
李承乾怒目而视:“不管怎么样,你动手就是不对。你怎么能那么暴力呢,遇事总想着武力解决。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家暴,叫虐待儿童,是违法的。我若是愿意,可以去告你。”
李世民直接被气笑了:“违法?大唐哪条律例说老子打儿子违法,有本事你找出来!”
李承乾顿住,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快忘记了。这里是大唐不是梦中。梦中世界有关于家暴与虐待儿童的法律法规,大唐没有。
想到此,李承乾浑身气势一泄,宛如瞬间漏气的皮球,耷拉下来。
李世民呵呵两声,嘲笑意味十足。
李承乾好气哦,偏偏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这糟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开始想念梦中的世界。如果能一直生活在梦里就好了。嗯,最好阿娘跟青雀丽质老裴都随他去梦里。至于阿耶,哼,怎么也得求求他才行,不然他才不带呢。
眼见他没了声,李世民讥笑挑眉。臭小子,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这表情让李承乾更气了,狠狠咬一口胡饼,快速把菜食吃光,愤愤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要进宫!”
李世民:!!!
一不顺心就进宫告状?你几岁呢,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
李承乾:我不管。五岁也是小孩。谁还不是个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