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恨不已, 咬牙切齿,转头就吩咐人也去租铺子弄办事处,也在西市附近, 离李承乾的办事处就隔了十几米,大摆对垒之势。
哼哼, 当全天下只有你李承乾能有办事处?他是没那个钱财赏赐人吗?李承乾有个中山王的爵位, 他也是安陆郡王, 再说他前头还能加个“太子家小郎君”的前缀呢,不比李承乾的名头好使?
李承道不服, 李承乾有的,他也要有,绝不能输给李承乾。于是一声令下, 讨好谄媚者无数,办事处次日就开了起来, 配置与李承乾处一模一样。
李承乾知道后翻了个白眼, 骂道:“学人精。”
仆从又说:“安陆郡王特意将赏赐提高,比我们多两成。现如今办事处外头等着的人全跑安陆郡王那边去了。”
李承乾愣了下。仆从觑着他的面色小心问:“小郎君, 我们是否要把赏赐跟着往上加?”
裴行俭蹙眉:“不妥。承乾, 安陆郡王的脾气你也清楚,他这么做摆明是跟你对上了。你若加,他必定也会加。你来我往, 赏赐一层一层往上摞,何时是个头?”
赏赐一层一层往上摞?
李承乾眼睛亮起来,立时发话:“加!必须加!”
裴行俭:???合着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承乾, 我知道你手里头的东西多, 不在意那些赏赐, 安陆郡王想来也不在意。可你们这么哄抬, 闹得沸沸扬扬,指定会让全长安城看笑话。传到宫里,叫圣人知道也不好听。”
李承乾摆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你等着看好戏吧,这事儿就算是笑话,也绝对只是李承道一个人的笑话,断不会是我的。”
裴行俭一愣,听这话的意思他另有布置?这是又想坑人了?
虽不知李承乾究竟要做什么,但见他不是一味哄抬价格,裴行俭略放了心。
仆从领命离去,吩咐办事处照做。李承道得知后,果然也加了。你多一成,我高两成。这般来来回回,不到两日,赏赐直接翻了好几倍。
李承乾终于出面让办事处停下来。这头半天没动静,李承道狐疑万分,亲自找上李承乾:“你怎么不加了?”
李承乾哼唧:“你乐意加你自己加去,我才不当冤大头呢。”
李承道嗤鼻,说得好听,不就是玩不起吗?你要是真不想当这么冤大头,之前那么使劲作甚?再说,又不是所有过来进献种子的胡商都能得到赏赐,有好几个精通农事的人坐镇呢。得是新种子才行。
便是提供线索,也是需要查实的。钱并不白给,怎么就是冤大头了?这说法根本站不住脚。肯定是李承乾输给了自己,又不肯承认,所以只能嘴上讨便宜。呵。
难得赢一回,李承道得意洋洋,一整日心情都倍儿棒。
这头,李承乾也很开心,吃着西瓜吐着籽,等西瓜红瓤见底,西瓜皮一扔,将桌上的西瓜籽拢到一块,叫了抱春过来:“洗一洗,擦干净,拿个荷包装起来。”
抱春不明所以:“小郎君是要收拢种子,以备明年栽种之用吗?”
“明年的种子不急,那得精挑细选,不能马虎。这个我有别的用处,你帮我收起来就行。对了,荷包别用金贵的,选个布料普通的。”
抱春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应了:“小郎君身边哪有不金贵的东西,呆会儿婢子去府中小丫头处寻一个吧。”
李承乾点头:“既然要寻,就凑俩吧。一个装西瓜籽,另一个塞几颗辣椒种子进去。”
抱春:???
裴行俭念头闪过:“你想拿去安陆郡王办事处换赏赐?”
李承乾笑眯眯:“是啊,不然我作甚跟他哄抬价格?”
裴行俭挑眉:“你曾送齐王八盆
辣椒,安陆郡王应是见过辣椒树的,但必不认识辣椒种子。所以辣椒倒还罢了,可西瓜不同。他吃过西瓜。你就这么吐出来给他,当他是傻子呢?”
“他本来就是傻子啊。”
裴行俭:……
“我了解李承道,他最不耐烦农事,每回阿翁提倡重农,让皇家子弟做表率,他就装病。这种活动我就没见他出席过一次。他对这个一窍不通。
“那天他非要把我的西瓜说成寒瓜,我便让他往后别吃西瓜,吃寒瓜算了,还让阿翁别赐给他。阿翁倒是没明着赐他,却给了东宫不少。但他心气大,不肯叫我看笑话呢,死活不肯吃。”
裴行俭讶异:“东宫的事你都知道?”
李承乾挑眉:“阿翁说的啊。”
裴行俭了然。
李承乾继续:“就这种情况,他又不是个心细的。我就是把西瓜籽放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联想到西瓜上头去。西瓜如今可是紧俏货,除了我这里以及皇宫,就阿翁赏了零星几个大臣。其他人自然是不知晓的,负责查验的人肯定看不出来。况且这种子跟寒瓜籽也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寒瓜籽可没有这么大这么黑这么饱满。即便精通农事的瞧见了,也会狐疑。”裴行俭叹道,“但他们若是将狐疑提出来,点明寒瓜,你认为安陆郡王还想不到西瓜吗?”
李承乾一顿,觉得这话有道理。若这还想不到,李承道就不是傻,而是智障了。但这点问题不大,他一摆手:“那就挑李承道不在的时候去。”
李承道的身份并不适合常驻办事处,而且他也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这些日子,虽每日都来,但呆得时间均不长。
裴行俭点头,又说:“这样的话,倒是可行。但你不能自己去,也不能让身边人去。你身边伺候的人太惹眼了,难保安陆郡王办事处那边坐镇的人认识。所以得选个生面孔。”
“这点我早想到了,连人选都有了。”
李承乾轻笑,眼珠骨碌碌瞄向裴行俭身后伺候的两个奴仆——扶风与扶雨。
裴行俭:……
扶风扶雨得了重任,接过抱春递来的荷包,盘算着分批出门。一个上午去,一个下午去。用了一天的时间,带着大堆赏赐回来。
李承乾喜滋滋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银锭,剩下的划了一半给裴行俭。
裴行俭惊讶:“太多了。”
“主意是我出的,人是你出的,功劳咱们一半一半,利益自然该平分。”
功劳?这也算得上是功劳?
裴行俭哭笑不得,却没再拒绝。
晚间,同李世民长孙氏用膳的时候,李承乾便说起此事,脸上笑容璀璨,言语间满是得意。
“李承道还以为自己拿到宝呢。西瓜我这早就一大堆了。辣椒也已经慢慢开始结果。而且这会儿是夏季,西瓜和辣椒可以在春天播种成功,想来是不适合夏季的。他想要种出东西,只能等明年,那时长安城百姓恐怕都有了。大傻子,白花一大笔钱财,啧啧啧。”
这个啧啧啧可谓灵性得很,尾音拖得老长,讽刺之意十足,自得之意也十足。
可惜这份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第三日午后,李承乾正琢磨着怎么偷偷摸摸弄点西瓜冰沙吃呢,便听奴仆来报:“裴府出事了。”
裴行俭虽常住宏义宫,偶尔也是会回府呆两日的。这个裴府说得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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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李承道满脸愠怒:“裴行俭,我再问你一遍,你让是不让?”
裴行俭沉默不语,将身板挺得笔直,年岁虽小,却颇有几分气节风骨。
“别以为二叔收你做义子,你就真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李承道冷哼一声,伸手
就将裴行俭推开,“今日我定要把这两个贱奴带走,便是李承乾来了也一样。你若硬要拦着,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行。”
裴行俭站起来,仍旧挡在扶风扶雨跟前。李承道大怒,直接下令侍卫动手,裴府的人能怎么办?虽不敢伤了李承道,却也不能让人欺辱了自家小郎君。两方对立,大战一触即发。
“李承道,你想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行俭面上大喜,李承道转身就见到死对头,鼻子哼哼:“你说我来干什么?你自己做的恶心事自己不知道吗?”
听着这话,再瞧堂内跪在后头的扶风扶雨,李承乾哪还有不明白的。他走到裴行俭身边,将他护在身后:“我做什么恶心事了?”
李承道指着扶风扶雨:“这两个人,前日拿着两份种子来我的办事处领赏。别告诉我,这事跟你没关系。”
“哦,有关系又如何?”
“你别不承认,我……诶?你刚说什么?你认了?”
李承乾点头:“认了啊,这有什么不能认的,你自己蠢怪谁?”
坑他欺负他还如此理直气壮,李承道暴跳如雷,偏偏李承乾添油加醋:“你自己立的规矩,只需农事官查验后认证是以往未见过的新作物就可领赏金。西瓜如今只皇家有,辣椒更是还没成熟,如何算不得新作物?他们把新作物给你,你给赏金,有什么问题?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安陆郡王呢,怎么着也是个王爵,皇室子弟,说话不算数哦?合着你没拿他们的种子?拿了种子还想反悔给人治罪,瞧把你给能的嘞。”
“你……你……”李承道气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我什么呀。我说得哪点不对。你自己不喜欢西瓜跟辣椒,不想要这俩种子是你的事,跟这俩进献种子给你的人有什么关系?要是这样,你当初就该加一条规矩,不但要是新作物还得讨你喜欢才行。
“自己留着漏洞给别人钻,被坑了也只能怪你自己。我好歹跟你是兄弟,怎么也算一家人,就吃点亏教导教导你,给你个教训,免得你以后再犯。犯在自家人手里总比犯在别人手里强,是吧。哎,我很大度的,看在你赏金那么丰厚的份上,不用谢了。”
裴行俭暗道不好,拼命拉扯李承乾的胳膊。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平息事情的,不是让你火上浇油的。
李承乾半点没接收到他的讯号,将他往护卫身边推:“别吵我,我跟人讲道理呢。”
裴行俭:……你确定你是在讲道理?
“李承乾,你无耻!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李承乾挑眉:“来呀!有胆子你就上。你不是早就猜到扶风扶雨干的事是我指使的吗?那你怎么不直接找我,来裴府闹什么闹?怎么着,柿子捡软的捏?”
这话一出,李承道哪里还站得住,他要是再不干点什么,就真成只能捏软柿子的懦夫了。想到此,李承道直接冲上去,与李承乾扭打起来。
护卫瞧见,立时上前。
李承乾嗤笑:“怎么着,怕自己打不赢我,想以多欺少?你也就这点能耐!”
护卫:……冤枉,我们只是想拉开两位小郎君,可不敢同你这宫里头出了名的小魔头中山王动手。
“谁以多欺少了!”李承道怒极,赶紧勒令护卫,“你们都退下,不许过来。这是我跟李承乾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谁要敢过来,就是违抗命令,回头我就让阿翁治他的罪。”
眼见李承道这边的护卫犹豫了,李承乾又装模作样呵斥自己的护卫:“你们也别过来。”
他看着李承道:“就该这样,才像个男人。咱们一般大,谁赢了都不算以大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