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回去的。”沈昼说。
半晌,他拍了一下neo消瘦的肩胛,道:“你刚才,让埃德温去监视桐垣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防止她发疯,还是看着点比较好。”neo声调平平地道。
“你难道不担心,”沈昼道,“杜宾德夫人会向她报复吗?”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应当承受的结果。”neo的语气很淡,好像并不在意这样的结局。
“但其实这很难对不对?”沈昼用手指支着下巴,“桐垣很厉害,你对她要杀西赫女士这件事并不惊讶,说明她有足够的实力。”
“这是基因实验带给她的,”neo停顿了一下,道,“一种扭曲的馈赠。”
沈昼“唉”了一声,无奈摇头。
“但我暂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杜宾德夫人。”他道,“明天早上我先去一趟北斗星。”
“随你。”neo站起身,神情恹恹地往卧室里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你不睡觉?”
“我饿了。”沈昼煞有介事道,“我刚才是骗你的,其实我不是被你吵醒的,我是饿醒的。”
neo照旧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沈昼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挥手:“走,去外面吃夜宵。”
不睡觉二人组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后半夜,虽然肚子填饱了,但是沈昼困得跟没了魂儿似的,脚步飘忽进卧室倒在了床上,再醒来,已经是次日下午十五点,脑袋好像被困在一格罐头里左右摇晃,混沌不清。
他在床边呆坐了半晌才意识到原来是他的头很疼,颅骨仿佛有钝刀在左右磨蹭,他慢腾腾地挪出卧室,下意识叫:“埃德温,帮我看看去北斗星的航班。”
结果等了半天无人答应,这时候,neo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是不是睡得脑子坏掉了,埃德温在桐垣那。”
沈昼甩了甩脑袋,惊道:“你怎么现在醒着?”
neo拿着一片面包走了出来,含混地道:“我要出去。”
沈昼“哦”了一声,去厨房柜子里找药,找到一半忽然抬起头:“你刚说什么?你要出去?”
neo的动作像是慢放镜头般,她一下一下咀嚼着嘴里的面包,然后喉咙滚动咽下去,才道:“我去看看桐垣。”
沈昼看着她半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他找到止疼药吃了两片,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时neo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本来订了下午十七时的航班去北斗星,但航班中途延误,等走出天枢港时已经快要零点了,头又开始疼,应该是近期奔波劳碌,他铁人一般的身体终于遭不住,感冒了。一想到如果回之前在北斗星工作时候的住处还要收拾,他已经觉得累了,干脆找了个近点的酒店先住一晚。
结果刚躺下,终端就提醒他有通讯进来。
“怎么了?”沈昼瞥见通讯申请上neo的名字,又躺回去了,懒散地问,“不会我刚从首都星出来就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neo的声音一如既往冰冷而平静,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我下午去找桐垣,她提到了李政。”
沈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目光灼灼:“什么意思?难道杜宾德总统遇刺案李元帅也有参与——”
“我查了案发前几天白塔区到中央星圈的航程,”neo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对话框,“有三条航线临时增加了运输班次,航行记录上记载的内容物是军工物品,而且保密等级很高,走了特批流程,免除港口检查。”
沈昼喃喃道:“机甲……”
他从床上下来,在窗户边来回踱步:“谁能对白塔区的的秘密军工物品进行特殊流程报备和批准?应该至少得是准将以上的军官。”
“而在桐垣提到,李政与拜厄穆什有私下往来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对这件事根本就知情?!”
neo摇了摇头:“只是猜测。”
“如果这是真的……”沈昼忍不住咋舌,“难怪调查局的特案组调查了那么久一无所获,这简直,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他感慨了半天,问neo道:“对了,桐垣怎么样?”
“挺好,”neo面无表情道,“还有力气朝我大喊大叫。”
沈昼:“……”
“我向她一再强调现在在首都星的大概率是个复制人,杀死一个复制人有什么用?”
“她会听吗?”沈昼担忧道。
“大概率不会。”
“但哪怕是复制人,别说是她,我也找不到杰奎琳穆赫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沈昼忖道:“一方面,她肯定还在找小林——也不知道小林现在怎么样了。另一方面,你说她会不会去了丛林之心?”
neo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真正的白兰教授已经死了,可以说现在的丛林之心首席在她的掌控之中。如果她现在要去丛林之心,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对她来说,雾海的实验室已经比丛林之心要完备太多了,丛林之心封存的实验资料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她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沈昼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也只是猜测。”
neo却忽然坐直身体,分出去另外一个通讯命令:“不过这有一定的可能性,我去告诉桐垣。”
沈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告诉桐垣干什么?理论上她现在是我们的对立方,而且就像你说的按照她的秉性,万一干出点什么别的事来——”
“如果像你猜的那样,那个女人真的去了丛林之心。”neo淡淡道,“那么现在找到她,杀了她就是有用的,哪怕只是一个复制人。”
“你,”沈昼大为震惊,“你要利用桐垣去找她?”
neo理所当然道:“她可是我妹妹,废物利用一下怎么了?”
沈昼:“……”
“你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他提醒道,“你说桐垣是废物。”
“她不仅是废物,还是个蠢货。”neo嗤之以鼻,“不然怎么会相信拜厄穆什那个老东西的鬼话。”
“说起拜厄穆什……”她清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为什么要告诉桐垣,他是我们的‘父亲’?明明有很多种别的说辞,为什么非得要用这一种。他又不了解桐垣,怎么笃定桐垣会相信?”
后面这两句几乎变成了呢喃低语,沈昼伸手在通讯屏幕前晃了晃,问:“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先断了。”
通讯屏幕一闪消失。
沈昼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止疼片就着冷水咽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是个星期天。
在外奔波久了,沈昼几乎已经没有了工作日和周末的观念,他的信箱里还躺着米贞的“威胁”,扬言他要是再不回去就把他从律所除名,沈昼看着那条短讯笑了起来,可是那笑一会就变了味,多出几分无奈的苦涩。
他该庆幸今天周末,否则靳昀初和暮少远不可能在家。照旧先关照了一通靳昀初的身体状况,靳总参被问得不胜其烦,混乱摆了摆手道:“你要是来蹭饭的就闭嘴,就算你不这么关心我我不会饿着你的。”
沈昼只好道:“虽然您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确实不是来蹭饭的。”
靳昀初抿起嘴唇,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要这么说,那一准没好事。”
“也不能说好事,也不能说坏事……”沈昼模棱两可地说着,往书房望了一眼,暮少远似乎在里面,“西泽尔呢?他不是回北斗星了。”
靳昀初漫不经心道:“在加班。”
沈昼“啧”了一声:“您两位在家过周末,让西泽尔加班?”
“不然呢,”靳昀初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他小男朋友又不在,谁和他一起过周末啊,还不如加班算了。”
“……”
“对了,”靳昀初压低声音,“小林怎么样,你有他的消息吗?”
沈昼摇了摇头:“为了避免行踪暴露,现在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
靳昀初轻轻地叹了一声:“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坏了,但竟然还是让我觉得无从下手……”
沈昼心想,等下听我说完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因为境况会变得更坏。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刺杀杜宾德先生的真正凶手是桐垣时,靳昀初惊讶得张大了嘴,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连问了两次“谁?你再说一遍”这样的话。
“所以这才是联邦调查局为什么一直未能侦破这件案子的原因,”沈昼感慨道,“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那你又是怎么注意到桐垣的?”靳昀初大为好奇,“如果是我,我大概率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谁能想到,银幕上美丽脆弱、犹如娇花的女明星,竟然会是刺杀大人物的凶手?
沈昼只简单地说自己找到了桐垣曾经的助理,并没有提起neo,最后道:“可以确定杜宾德先生遇刺背后的谋划者应当就是现任总统拜厄穆什,桐垣是在为他行动……桐垣那边我会看着,我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靳昀初缓慢而狐疑地挑了一下眉,刚才那种“不是好事”的感觉愈发强烈。
“李政元帅。”沈昼低声道,“他很有可能,参与了刺杀杜宾德先生。”
靳昀初的眼瞳骤然一缩。
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最初的错愕过后,她竟然对这个答案也并没有多惊讶。因为在这之前,她早已和李政爆发过数次争吵,在丛林之心和研究委员会的问题上,他们意见相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但我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沈昼开玩笑似的,略带嘲讽而揶揄地说了这么一句,“毕竟指控舰总元帅也是一项不轻的罪名。”
靳昀初嗤笑:“你上一句还在为联邦总统定罪,现在竟然会觉得指控舰总元帅罪名不轻?”
沈昼摊手:“好了,虽然我很想蹭饭,但是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靳昀初并未挽留他,事实上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将沈昼送到门口,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这么着急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