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竹林里居然有兔子, 我还以为只有竹鼠。”谢云华离谢云峥与宋静姝最近，是最先跑过来的，他视力好, 看到一点兔子的背影。

随后赶来的谢炎没有看到兔子，但他相信谢云华不会看错，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下, 忍不住说道：“竹笋好像采了不少, 要不……我们分几人出来抓点兔子又或者是竹鼠回去加餐？”

“我看……可以有。”

谢云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不怪他们馋肉, 这年代谁都馋肉, 要不是今天的任务是把挑来的箩筐都装满剥好的笋, 他们早就分出人来抓竹鼠了。

像这样的竹林里，一般都是有竹鼠的。

谢炎不敢自己一人做主，看向其他人，视线在谢云峥脸上停留最久。

他这是看上了刘肃与黄嘉平两个战士。

战士身手可比他们这些村民好，两个战士原本就是来帮忙的, 不管是帮忙采笋，还是帮忙抓竹鼠, 都是额外的劳力，不会影响村民们的工分。

“刘肃两人采笋的速度快，这样，我先看看情况, 要是鼠洞多, 我们就抓一抓，要是不多, 大家还是以采笋为主要任务。”

谢云峥知道谢炎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但也理解他们想吃肉的心情。

“我看行, 这事交给云峥叔绝对没问题，走，我们赶紧去采笋，争取早点摘满。”

谢炎一听谢云峥的话立刻就赶听到声音出现的村民赶紧回去劳作，他们今天上山采笋也是按照工分登记的，就连孩子们也有工分。

工分关系着吃饭，村民们没敢久留，赶紧各自分散了。

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只剩下谢云峥与宋静姝。

“他们都走了，再不把头伸出来，可得捂坏了。”谢云峥笑着摸了摸宋静姝的后背，妻子从扑进他怀里就没抬起过头，他知道妻子此时的羞臊心理。

“兔子冒出来太意外，我一时没控制住惊叫声。”

宋静姝缓缓从谢云峥怀里离开，也没抬头，而是红着脸小声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兔子很小心，一般不会弄出什么大动静，你被吓到也是正常的事。”谢云峥眼含笑意地牵住宋静姝的手，接着说道：“走，我带你去找兔子洞。”

“不是说抓竹鼠吗？”

宋静姝诧异，她刚刚虽然没好意思看大家，但耳朵却是没有问题的。

“都抓，遇到什么就抓什么。”

谢云峥整理了一下头顶的草帽，然后牵着宋静姝的手往竹林深处走。

要想抓竹鼠又或者是兔子，得去林子深一些的地方。

林子深也就代表人少，这样的地方是小动物们喜欢筑巢的地方。

宋静姝跟在谢云峥身后，看了一眼与谢云峥牵在一起的手，有心挣脱，但又有点舍不得，内心特别的纠结。

“林子中不好走，我牵着你不容易摔跤。”

谢云峥没有回头看妻子，但他从宋静姝走路的快慢中猜到宋静姝此时的心理，解释完又补充了一句，“大家此时都忙着采笋，没人留意我们这边，就算有人看到，也是能理解的，不会多想什么，你别在意。”

“嗯。”宋静姝得了解释，心中才没有那么纠结。

“也不知道朵朵今天玩得怎么样，有没有摔跤。”宋静姝能感觉到谢云峥手掌心的肌肤，也能感觉到拿份微凉，略微有点紧张。

如果她的注意力没有落在手中，可能不会多想，但刚刚偏偏发生了那么多事，由不得她不在意与谢云峥的肢体接触，赶紧找个理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朵朵肯定被照顾得很好，你听她的笑声就能听出，她真要伤到，肯定会哭的。”

谢云峥不是一点都不关心朵朵，而是耳听六路，林子有很多声音，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朵朵的笑声他分辨得很清楚。

听到孩子那开心之极的笑声，他就知道朵朵比宋静姝玩得还要开心。

谢云峥的话提醒了宋静姝，宋静姝留心听，果然听到远处朵朵开心的笑声。

有了这事打岔，与被谢云峥牵手也没那么敏感了。

眼前这座长满了竹子的山不算高，但占地挺广，随着谢云峥把宋静姝往竹林深处领，人声渐渐远去，只有身后不远处跟随的刘肃与黄嘉平。

刘肃两人的视线是没有离开过谢云峥与宋静姝的。

但两人的手里也没有停下采笋的动作。

“怎么没有其他村的人？”宋静姝走了一路，见到太多太多的笋，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样出笋的季节，不应该是大家都抢着采笋吗。

“山林是分了的。”

谢云峥接着解释道：“当年分田地时除了分田、地，山地也要分，全部是分到个人的名下，后来实行大锅饭，又按村这一级别统一由村集中管理，所以采笋不能乱采，各村的村民只能在自己村的山里采，要是越界，会打架的。”

“我懂了。”

宋静姝没想到连山也是有主的。

“山里的产物也关系到粮食，没有人不认真。”谢云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宋静姝转头四看，看着越来越幽静的竹林，小声问了一句，“这么多笋，又没人看着，会不会有人偷采？”

“肯定有，但怎么说，只要没有当场抓住，只要对方不做得太过分，我们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笋的季节是有限的，发得很快，长得也快，就算是每一天采也很难全部采完。”

谢云峥对当地的情况还是很理解的。

“这样挺好的，不浪费，也没矛盾。”宋静姝握紧了谢云峥的手。

“其实各村都是一样的处理办法，我们村不会阻止其他村的人来采笋，他们山上生长的一些东西，如果我们需要，偶尔也会去采点，但谁都不会做得过分，只拿小头，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量，不然那就是抢，要打架的。”

谢云峥继续给宋静姝科普他们这里的一些小常识。

“原来农村的交往也是有讲究的。”

宋静姝笑了起来。

“当然，任何地方都有讲究，越讲究才越容易和谐，不然闹腾起来，谁都会吃亏，比如我们这竹林，真要一根都不让人采，你信不信某天能被一把野火烧完。”

谢云峥对于人情世故了如指掌，他可不是光知道埋头干研究却什么庶务都不懂的呆子，真要是这样的呆子，他当初怎么可能带着谢父的骨灰与沈氏回国。

宋静姝是第一次听农村这些事，听完，很能理解，感叹道：“要是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饱饭，不愁吃喝，天下就太平了。”

“嗯。”谢云峥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此时已经走了很远，可以说快到竹林的中心，这个位置根本就听不到村民的声音，只有他们走过时脚底摩擦地面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地面上有很多枯叶，有部分是竹子自然脱落的老叶，也有些是竹笋长大后脱落下来的笋壳。

这些落叶早就干枯，人踩在上面会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谢云峥不再说话，宋静姝也下意识安静下来，视线在地面上巡视而过，这是她第一次深入这样的山林，看什么都好奇。

没有经验的她可看不出哪里有竹鼠洞，哪里有兔子洞。

“静姝，我要放手了，你跟紧我。”

谢云峥说了要来探查竹鼠洞就不可能敷衍，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知道这里是竹鼠最喜欢筑巢的地方，叮嘱宋静姝一声后就放了手。

“嗯。”

宋静姝其实很想提醒竹鼠不能吃，但回想了一下，后世国家没有禁止时，老百姓是按照祖祖辈辈的经验吃的，好似吃过也没什么异常，也就没有吭声。

六十年代，人们吃上一顿肉很难，她这个时候冒出来说竹鼠肉不能吃，那不是讨人嫌吗。

会被人说何不食肉糜。

谢云峥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砍下两根拇指粗的竹竿，处理干净，一根递给宋静姝，一根自己拿着。

“小心路滑，撑着点。”这是谢云峥递给宋静姝竹竿时说的话。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宋静姝虽然不知道谢云峥要怎么寻找竹鼠洞，但她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给自己竹竿，竹竿的长度不长也不短，能当探路的工具，也能当作武器。

“别离我太近，刘肃跟黄嘉平在后面，很安全。”

谢云峥担心手里的竹竿戳到宋静姝，叮嘱一句后就先走了几步。

他这一走，两人的距离自然就分开。

分开后，谢云峥行走得不算快，眼睛在周边的地面与空中的竹子上扫视过，手里的竹竿也时不时扒拉一下地面上的枯枝败叶。

没人清理过的竹林深处地上堆积着厚厚的枯叶。

有些地方甚至是堆了半米。

宋静姝眼睁睁看着随着谢云峥手里竹竿划拉过地面，一些枯叶下是坚实的地面，一些却露出个头不小的洞口。

看到洞口，不用谢云峥解释，宋静姝就猜到那可能就是竹鼠洞。

心情立刻紧张又兴奋起来。

宋静姝脚下的步伐放轻，放缓了很多，就怕惊动洞里的小动物。

谢云峥并没有在找到洞口就停留下来，而是收回竹竿接着往前走，随着竹竿的收回，刚刚暴露在空气中的洞口又被枯叶覆盖。

然后谢云峥折一根竹枝插在刚刚探出竹鼠洞的地面上。

这样一来，这片区域哪里有竹鼠洞就一目了然。

宋静姝是真的紧张，紧张得差点不敢再随着谢云峥往前走，生怕惊跑了洞里的竹鼠，这可是肉，是村民难得吃上的肉。

“宋同志，没事的，走路的动静不会惊跑这些小东西，听到声音，它们只会往洞里藏得更深，更方便我们之后把它们一窝端。”

刘肃与黄嘉平此时也跟了上来，见宋静姝小心翼翼不敢前进，刘肃笑着解释了一句。

他还没参军前可是他们当地抓竹鼠的高手。

“真的不会惊动？”宋静姝还是不太敢下脚。

“确实不会影响，不信你用力跺几脚，看有没有竹鼠冒头就知道了。”刘肃进一步解释，但他此时更佩服谢云峥，这是他见过最干脆利落找竹鼠的方式。

要是他来，他都没这个本事。

谢云峥此时在前面也听到了后面几人的对话，转头说道：“静姝，没事，你就按照正常走就行，惊不了这些竹鼠，真要惊了，这座竹山哪里会有这么多洞。”

“那你怎么走得小心翼翼？”

接连听到两个人给自己解释，宋静姝信了，不再走得那么小心翼翼，虽然不会刻意制造响声，但正常走路的声音还是有的。

谢云峥正在用竹竿翻地面的枯叶，听到妻子的问话，笑道：“我不是走得小心翼翼，我是在听地面下的细微动静，我们走过，必定会惊动下面的动物，认真听就能听到一些，这也是我能判断洞口在哪里的原因。”

宋静姝这才明白谢云峥为什么突然行走又慢又缓，还一副小心的样子。

明白了原因，她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看到地面长得实在是好的竹笋，她还是忍不住采了起来，一会的功夫手里都快攥不住。

身后的刘肃很自然接了过去。

刘肃他们这次走得深，再把采好的竹笋放地上来回跑就不方便，看出谢云峥要抓竹鼠，他干脆挑了箩筐进来，这样一来除了能装采到的笋，要是抓到竹鼠，还能装竹鼠。

谢云峥探查出几个竹鼠洞后没有停止，而是接着满山走。

不到半个小时就挨着这边区域找出更多的竹鼠洞。

“这么多！”宋静姝震惊了。

看来这年代是老百姓缺吃的，竹鼠的生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洞口。

宋静姝相信他们没走过的地方还有更多。

“就抓这么多，太多会耗费更多时间，时间不够。”谢云峥终于停下前进的步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他们是吃完早饭上山的，上山花了半个多小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回去也要花同样或者更多的时间，这样一来，留给他们采笋与抓竹鼠的时间就有限。

刘肃与黄嘉平听到谢云峥的话各自放下肩上的箩筐，开始整理工具。

虽然是上山采竹笋，但他们还是带了砍刀与锄头。

这是有备而来。

“竹林有竹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些竹鼠数量太多会影响竹笋与竹林的产量，每年采了竹笋后村里都会清理一批的。”

谢云峥走近向宋静姝解释。

“好抓吗？”宋静姝诧异看着几人的动作。

“不好抓，听谢炎他们说，每年整个村出动也只能抓到十几只，主要是一只竹鼠能挖出不少洞，谁也没法确定那些是属于一只竹鼠的。”谢云峥看着诺大的竹林解释。

“总数大概能有多少。”宋静姝知道十几只与整座山比起来的比例太少。

“一百多只肯定有。”

谢云峥是根据竹林的大小与密度推算出来的。

“那么多，我们今天能抓住多少？”宋静姝好奇谢云峥跟刘肃几人的战力。

“十几只应该没问题。”

谢云峥回答完就跟刘肃与黄嘉平忙活起来。

竹鼠跟兔子一样，也是狡兔三窟，他们一般会挖很多条通道逃命，每一条通道都对应着一个洞口，谢云峥他们得根据洞口的痕迹判断出哪个洞口是进口，哪个是出口，只有判断清楚，才能把出口全部堵住。

没了能逃生的路，洞里的竹鼠要不被闷死，要不从进洞口逃出，这就方便他们守株待兔。

谢云峥见宋静姝好奇，一边检查刚刚清理出来的洞口一边教妻子怎么分辨哪个洞口是进，还是出。

宋静姝看着洞口细微的痕迹，她还真是难以从这些非常细微的变化中分辨出哪是进口，哪是出口，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得津津有味。

所有洞口清理出来，刘肃他们用锄头挖来土把所有出洞堵死，然后才在进口的位置点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