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结实温暖,锦被上泛着浅淡的甘松香,是属于他的气息。
崔文熙非常享受这种温顺又安宁的气氛,在温暖困倦中沉沉睡去。
春宵苦短,翌日才到寅时,外头就传来卫公公小心翼翼的提醒声,“殿下?”
赵玥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卫公公压低声音道:“该离宫了,若是晚了,恐叫人发现。”
赵玥不痛快地应了声晓得,怀里的崔文熙还未醒,他睡眼惺忪瞧她,那女郎在梦乡中酣睡得极沉。
在某一刻,赵玥不禁生出几分错觉,好似一场奇妙的梦境,他渴求许久的女人竟然在他身边睡了一夜。
他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疼。
把她收拢到自己怀里,赵玥的心情又变得郁闷起来,她得走了,趁着天未亮离宫才不容易被人察觉。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像小奶猫一样把她蹭醒了。
崔文熙有起床气,不痛快地翻身背对着他。
赵玥把手放到她的肚腹上,试探道:“元娘什么时候能一直留在宫里呢?”
此话一出,崔文熙犹如当头一棒,猛地掀开锦被坐起身,脸上明明睡眼惺忪,脑子却分外清醒,“我得走了。”
赵玥被她气笑了,不满道:“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进宫陪我?”
崔文熙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宫。
赵玥很不满意她的态度,伸手勾住她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问你话呢,回答我。”
崔文熙怕他耽误了出宫的时辰,赶紧哄道:“我的小祖宗,莫要给我使绊子,若是离宫迟了被人发现,咱俩全完了。”
赵玥哼了一声,“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崔文熙嘴贱道:“这不就是偷情……”停顿片刻,“前婶婶跟侄儿睡到了一块儿,能不叫偷情?”
赵玥:“……”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把庆王的脑袋给拧下来。
“又不是亲叔。”
崔文熙没心情跟他扯,匆匆下床到隔壁的更衣室,已经有两名宫女在那里候着了,她们伺候崔文熙换上内侍穿的服饰。
不到茶盏功夫,崔文熙就穿戴整齐。
临走前她过来跟赵玥道别,那家伙还躺在被窝里,见到她一身内侍衣着,似觉新鲜,半撑着身子道:“过来亲我一下。”
崔文熙走上前亲了他一下,“我走了。”
赵玥意犹未尽道:“下回我带你去郊外的庄子看红枫。”
崔文熙的视线落到他的锁骨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又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这才匆匆离去。
赵玥不满意地撇嘴,慵懒地缩进被窝里。
现下离天亮还早着,他继续睡回笼觉。
锦被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他忍不住嗅了嗅,有些贪恋地把被褥抱在怀里,脑子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把她哄骗进宫来日日陪伴在身边。
那家伙贼精,且经历过一场婚姻,定然不是那么容易哄骗。
他需要步步筹谋,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就是让她揣崽,一旦她揣上崽,许多事情就迎难而解了。
就算揣不上崽也没关系,他总还有其他法子和手段实施。
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装小羊羔近身获得她的好感,卸下她的防备。
想到昨晚在暗室里的情形,当时他是有点疯,彻底放纵了。
哪曾想吃了闷亏,被她当马骑。
赵玥不爽地揉腰,又看自己的双手,果然见手腕处有红痕,是被捆绑留下来的痕迹。他默默地把脸埋入锦被里,委实丢脸,竟然被弱质女流趁人之危。
而另一边的崔文熙扮成内侍跟着卫公公安排的同行前往外宫宫门,那几人要出宫办差,一行人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
永安宫是太子东宫,面积巨大,待他们快要到宫门时,忽听头顶响起晨钟声。
那声音浑厚,把整座庞大的皇城从沉睡中唤醒。
崔文熙还是第一次在宫里听到晨钟声响,忍不住仰头张望。随着一声声撞击,皇城里的每一道宫门陆续打开,一扇又一扇,开启了新一天的历程。
这个时候早起的粗使宫婢已经在洒扫了,崔文熙躬身垂首跟在内侍身后,由他们领着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
有些大门有侍卫看守,需查看通行牌子。
崔文熙沉着应对,心下还是有点小紧张,倘若事情败露,估计全京城都得吃瓜了。
惊!中秋夜太子强留前婶婶宿东宫,无视皇叔颜面不成体统!
这跟当年武帝抢夺侄媳妇进宫当小老婆一样,简直不要太劲爆。
好在是她运气好,一路下来倒也没有出岔子,鉴于天色没亮开,也不会有人会特意去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内侍,她就这么顺利被人带出皇城。
外头早有人在接应,崔文熙上了马车,原是芳凌在车里,见她平安无恙,悬挂了整晚的石头这才落下,激动道:“娘子可算平安出来了,奴婢昨晚一宿没合眼。”
崔文熙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压低声音道:“一路上我都不敢打马虎眼儿。”
马车动了起来,马夫御马朝长陵坊去了。
芳凌把带来的衣裳给她换上,昨儿她穿进宫的衣袍落在东宫,要到赵玥出宫时带出来,眼下这身内侍衣裳穿出去委实扎眼,断不敢穿到长陵坊的。
在马车上换好衣裳,崔文熙呵欠连天地瘫在芳凌身上,说道:“许久没这么早起过了,好困。”
芳凌:“娘子躺下来歇着。”
崔文熙躺到她的腿上,芳凌取羊绒毯给她盖上,主仆一直都未说话,非常安静,她委实太困。
而与她们的安宁相比,宫里头的余嬷嬷眼皮子狂跳,昨晚卫公公跟她说寝宫里的女郎是崔家的,当时她也没细想,结果早上见到那女郎的真身,顿时被惊得差点失态。
此刻卫公公的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他还没接到消息崔氏是否成功离宫。
正忐忑时,余嬷嬷找到他,顾不得仪态,把他偷偷拽到一角,压低声音道:“卫少忠,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卫公公没有吭声。
余嬷嬷心惊胆战道:“那女郎……”
卫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我什么都没看到。”
余嬷嬷欲言又止,努力镇定道:“殿下此举实在不像话,那可是他的皇婶,长辈,他竟然,竟然……”又激动道,“京中这么多女郎,为何独独是她,倘若事败,庆王会如何自处?”
卫公公抱着拂尘,斜睨她道:“你我伺候殿下多年,也知道他不近女色,那崔氏,是第一个入他眼的人。”
“可是也不能无视伦理纲常,这般大逆不道啊。”
“嗐,咱们就是个奴婢,瞎操什么心?”又道,“皇婶又如何,这不已经和离了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庆王还活蹦乱跳呢,若东窗事发,叔侄俩要如何自处?”顿了顿,“侄儿和前婶婶当着叔叔的面厮混上了,这不是要气死庆王吗,他若闹将起来找圣人说理,到时候宫里头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子。”
卫公公再次斜睨她,摆烂道:“你怎么就忘了咱们殿下当年是养在谁膝下的了?”
余嬷嬷:“……”
卫公公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殿下憋着没有把崔氏抢进宫就已然不错了,人是等着庆王夫妻和离了才下手的,庆王能找谁说理去?”
余嬷嬷默默捂脸。
这无疑是扣在头顶上的暴雷,随时都会霹雳下来,只怕京中市井百姓全都被瓜撑爆了。
侄儿和前婶婶在庆王的坟头上蹦迪。
哦不,人家还是活的!活的!
简直不要太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