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行,我崔文熙就是个妒妇,受不了二女共侍一夫。
“我受不了我的夫君为别的女人牵肠挂肚,随时都会离府彻夜不归,我更受不了我还得养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四郎,往后数十年余生,我是不是都要在这种煎熬中学会妥协,学会委曲求全,就为博得一个贤妻良母的美名?”
“元娘……”
“四郎,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想的那样大度容人?”
那双厌倦的眼睛令赵承延揪心,难堪道:“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子嗣,以后府里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只要你跨过这道坎,以后我们就会像以前那样恩爱不疑。”
崔文熙看着他笑,“破镜重圆固然美好,可是那道裂痕需要用我的一生去修复。四郎,我已经倦了,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年少轻狂,也没有勇气在你身上下赌注。
“破了就是破了,就算再重新捡拾起来复原,也再也回不去了。
“你我皆是聪明人,有些道理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就不能全了两方的颜面,体体面面地分开呢?”
“崔文熙,我不会与你和离!你无生育,离了我便失了仰仗,天下人也会耻笑我赵四郎背信弃义!”
赵承延的情绪忽然激动。
崔文熙默默地盯着他,似乎在这一刻,她才彻底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心思。
是的了,他赵四郎是最爱面子的。
当初求娶时曾在崔家立下誓言与她白头偕老,全京城皆知,并且还传为一段佳话,惹得无数贵女艳羡。
如今她没有生育,他借腹生子,可以说是合情合理。
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和离,便是她崔文熙肚量小不容人,妒妇的名声只怕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倘若他应承和离,便是他违背当初求娶时立下的誓言,抛弃原配必然会受到世俗非议,那般爱面子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蠢事?
她这辈子,只怕得耗死在庆王府了。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更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熬得下去,曾经美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反倒成为了遏制她的枷锁。
想到这里,崔文熙不由得笑了起来,枉她先前还以为他惦念着几分夫妻情义不愿与她和离,哪曾想现实却是这般难堪。
这脸,打得真他娘的疼!
也不知是笑自己的愚蠢,还是笑这段曾经传为佳话的婚姻,崔文熙笑得失态,竟然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见她忽然发疯,赵承延蹙眉道:“元娘你笑什么?”
崔文熙好不容易止住笑,失态道:“我笑自己天真。”又道,“四郎当真好狠的心肠,为了自己的颜面,哪怕逼死我也在所不惜,是吗?”
赵承延愠恼道:“你说什么胡话?”
崔文熙:“我真蠢呐,竟然到现在才悟明白你为何不愿和离。”
说完这话,她便拿起桌上的团扇出去了,脸上还挂着少许泪,却浑然不知。
赵承延望着她出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是崔文熙第一次失态,也将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失态。她拿手帕把脸上的少许泪痕擦拭干净,下的力道极重,甚至留下了些许红印。
那男人说她不懂得软弱,呵,装软弱给谁看?
难道像雁兰那样乞讨他的怜悯与疼爱?
简直是笑话!
之后夫妻继续冷战,持续到春日宴那天,芳凌不禁有些担忧。崔文熙坐在妆台前仔细挑选配饰,她迟疑了许久才道:“娘子真打算去赴宴吗?”
崔文熙不答反问:“为何不去?”
芳凌吞吞吐吐道:“娘子与庆王不睦的消息只怕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兴许春日宴上的高门大户都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
崔文熙拿耳饰在耳朵上比划,不以为意道:“看我崔文熙有多狼狈是吗?”
芳凌沉默。
崔文熙再一次拿出她的从容,高昂着头颅道:“就算我崔氏婚姻失利,不论何时,都是撑场面的那一个,谁也别想压过我。”
芳凌:“……”
崔文熙凝视铜镜中的女人,孤傲道:“来,把我收拾得体面些,让那些人瞧瞧,我崔文熙是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主儿。”
芳凌:“……”
她不得不承认,这女郎的性子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魅力总叫人无法忽视,能称得上京中贵女典范的女郎,总是有点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