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衍躺在床上睁开眼睛, 从窗户看去，外面的天才蒙蒙亮。

今天是大潮，会退得很干净。

昨天晚上他就做好计划了, 打算今天一早起来，早点出去赶海。

因此, 他难得没赖床，迅速爬起来吃了一块面包垫了垫肚子，就提着桶出门。

走到外面, 他才发现出来得太早了，光线不太好，有些看不清路面。

空气倒是很清新，耳边一直有鸟叫声传来，走在这样的路上，哪怕什么收获都没有, 也很令人愉快。

叶雪衍提着桶，嗅着新鲜的空气, 打算先去海洋牧场一趟，看看海底下的情况。

顺便看看海滩上有没有什么海货被潮水留了下来。

海洋牧场离得很近，他抬脚就到了。

今天的海洋牧场也很宁静, 小木船孤单地守在岸边。

他在海滩上转了一圈, 找到一捧海贝和两条小鱼。

看来赶海还得去外面。

叶雪衍将桶放到船上，解开锚，将船轻轻一推, 推到海面上, 自己爬上去, 拿船桨开始划水。

不远处, 海獭飘在海面上, 身上裹了两圈裙带菜，正仰着肚皮睡觉，还打起了小呼噜。

这是什么造型？跟花果山的猴儿一样，也不怕飘着飘着就到外海去了。

叶雪衍哑然失笑，将船划到海獭跟前，掏出手机给它拍了一张。

海獭在他靠近的第一时间就醒了，听到拍照的声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爱答不理的小表情，配合着那张憨憨的胖脸，别提多可爱了，叶雪也忍不住伸出手搓了搓它柔软的肚皮，低笑道：“早。”

“嗷。”海獭打了个哈欠，用爪子拿开叶雪衍的手，翻身又睡着了，这次是拿屁股对准叶雪衍。

叶雪衍收好手机，做了一下热身运动，扑通一声跳进海里，变成龙形，潜入海底查看情况。

今天的鲍鱼依旧很活跃，裙带菜更茂密了，鳗鱼也很适应，每一个饲料鱼笼里都聚集了一大堆鳗鱼。

小龙巡视了一圈，给鲍鱼和鳗鱼补充了饵料，将快飘走的裙带菜拉回来系好，又在海底释放完龙力。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总算亮起来了。

他看了看天色，爬上船，准备划船去另一边赶海。

另一边海滩人迹罕至，今天潮水不错，赶早一点过去，海滩上应该有比较多的新鲜海货留下来。

叶雪衍划着船，观察着四周的情景。

海风和畅，灰蓝的大海之上，橘色的朝霞在灰白的天空中慢慢移动。

远处的海鸟时而在空中飞翔，时而俯冲向下，抓捕浮在海面的鱼。

正在叶雪衍看得入迷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嗷嗷几声喊叫。

他转头一看，海獭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后面，只和他的船只隔着二三十米。

见他看过来，海獭游得更快了，飞快靠近。

叶雪衍挥手赶它：“我要去赶海，你这家伙跟着干嘛？你又上不了岸。”

海獭大声：“嗷！”

这是在抗议了。

叶雪衍停下船等它：“你怎么那么喜欢凑热闹？”

海獭不再吭声，反正一副赖定叶雪衍的样子，游到船边，扬起脑袋看着他。

那圆溜溜的眼睛和胖乎乎的脸颊，别提多可爱。

叶雪衍只好伸手，捞起海獭，把它捞到船上。

海獭在船上翻滚一圈，仰面朝上，露出胖乎乎的肚皮。

叶雪衍接着划船，载着海獭，往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很快，他们赶到了目的地。

这片海滩两边都是山，比较偏僻，交通也不方便，要不是叶雪衍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根本没办法发现这片小小的海滩。

这片海滩有乱石，有细沙，还有红树林，都是一段段的。

叶雪衍从细沙那边上岸。

细沙有点灰白色，触感非常细腻，他光脚走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浪花涌到沙滩，拍击着他的脚背，留下一堆泡泡，很快又退去。

被潮水带来的鱼虾贝类却不一定每次都能随浪花退去。

叶雪衍低头观察沙滩，耐心寻找沙滩上遗留的海货。

其中最多的就是螺贝，蛤、蚶、贻贝、扇贝、猫眼螺……什么都有。

有些很肥大，有些小小的。

叶雪衍仔细辨别，大的捡起来丢进桶里，小的不管它。

除了螺贝，还有不少鱼，它们赶到沙滩觅食，运气不好就搁浅在岸上，徒劳地张开嘴巴，等待下一个浪头，找机会再回到海洋里去。

也有可能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浪头，它们就这么憋死在岸上，成为海鸟或是其他什么动物的美餐。

叶雪衍要是看到鱼，也会捡，不过要分辨一下是否还新鲜。

新鲜的话可以带回去自己吃，不太新鲜的话，可以剁碎了拿去海底喂鳗鱼，要是都臭了那就算了。

就在叶雪衍捡鱼虾捡得正上头的时候，远处海獭突然嗷嗷地叫了起来。

这家伙的后足退化成了鳍，没办法到岸上，只能顺着入海口的河流，游到河道里，远远看着叶雪衍。

听到它叫唤，叶雪衍直起腰：“怎么了？？”

海獭嗷嗷叫着，挥动着前爪，示意叶雪衍过去。

“你那边有鱼？”叶雪衍提起桶，往它那边走，“看见什么了？”

海獭不会回答，只浮在水面上，伸长脖子，一个劲儿示意叶雪衍过去。

等叶雪衍靠近，它好奇地看叶雪衍的桶。

他在沙滩上找了那么久，捡来的海货已经装了半桶，最上面放着一大片被海水冲上来的海带。

叶雪衍对上这家伙好奇的目光，拿开海带给它看：“七条鱼，三只螃蟹，一大捧扇贝蛤蜊和其他海贝，还有一片海带，要吃吗？”

海獭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睛。

叶雪衍比较想知道这家伙找到了什么。

可惜它听不懂人话，叶雪衍只能自己找。

站在原地细看。叶雪衍很快发现，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有条受伤的大鱼正静静地浮在水藻丛中。

鱼大眼细齿，背鳍长在中间，跟腹鳍相对，鱼背黄色，腹部银白色——是海鲢。

叶雪衍立刻认出来了。

这种鱼肉质鲜美新嫩，味道非常不错，只是不那么常见，平时很少打到。

怪不得海獭要叫他过来。

叶雪衍放下桶，挽起裤脚，弯下腰，指指海獭，轻声道：“你去那边堵着，我来这边抓。”

海獭这次看明白了叶雪衍的手势，“嗷”地一声，屁股一扭，兴奋地往叶雪衍指的方向游去了。

想要在这种开阔的水域抓鱼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这条鱼还那么大，少说也有七八十厘米。

一条健壮的鱼殊死搏斗，正面硬刚的话，哪怕叶雪衍和海獭也会受伤。

一人一海獭分两个方向堵着。

叶雪衍慢慢靠近海鲢，几乎没发出声音。

海鲢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因为游到了河里，河水的盐度温度不对，总之它活力不是很足。

叶雪衍靠得那么近，它也没发现。

只剩下半米的时候，叶雪衍瞄准了大海鲢，弯下腰往前一扑，两只手牢牢掐住海鲢两侧。

“哗啦——”海鲢后知后觉地疯狂挣扎起来，敦实的身子扭得极厉害。

叶雪衍手稳，核心也强大，掐住海鲢不放手，海鲢溅了他满脸水，他也没管。

等海鲢挣扎了一会，终于力气不支，暂时不动了，叶雪衍掐着它往岸上带。

等走到岸上，叶雪衍将海鲢丢到桶里后，才有空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轻轻喘起气来。

海獭跟在叶雪衍屁股后面，啪嗒啪嗒也往岸上游。

等叶雪衍上了岸，它停在水中，没办法再跟，便急得鼻子哼出了嘤嘤声，前爪也开始拍击水面。

叶雪衍看这家伙跟得这么紧，笑了：“放心，老规矩，你一半，我一半。”

海獭一脸馋意：“嗷嗷嗷！”

这是表示现在就想吃。

叶雪衍看它这样，拿小刀出来，敲晕海鲢后，先放血，然后从背部下刀，直接一切为二，分成左右两扇，并将其中一扇递给海獭。

一方一扇，谁都不吃亏。

至于鱼鳃内脏之类的，直接丢河里就可以了。

过一会儿，会有别的觅食者过来吃掉这些美味的内脏。

鱼收拾好了，正好时间也比较晚，叶雪衍不再赶海，提着今天的收获往船那边走。

昨天晚上有个养殖户约他今天去给青蟹看病，他回家吃个早饭就差不多到时间了。

海獭叼着鱼，一边啃一边跟在叶雪衍的船后面。

叶雪衍见它游得费劲，干脆再次把它捞到船上来，划船往自己家那边赶，到了海洋牧场再放它下去。

早饭简单吃一点就行。

先来一道清蒸海鲢，再炒一盘小酸菜——酸菜是储秀红给的，里面全是芥菜心、辣椒和葱头，酸香脆嫩，用猪油一炒，味道极香。

叶雪衍吃比较清淡的海鲜时，就喜欢配这么一盘酸菜。

下饭。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早上还能看见朝阳，叶雪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阴了，还刮起了风。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台风，台风还越来越强。

叶雪衍本来都已经出门了，见风这么大，又回去加了一件外套。

早上，相关部门还给他发了两条信息，提醒说台风将至，需要做好准备，不能再出海作业。

考虑到等一下可能会下雨，叶雪衍出门的时候特地开了车出去。

骑电动车方便是方便，万一刮风下雨就很麻烦。

请叶雪衍出诊的养殖户也是青螺镇的，不过在另外一个村，叶雪衍平时比较少跟这个村的人打交道。

地图到村里就不太好用了。

他到村里的时候，养殖户何万海特地出来接他。

叶雪衍看着村里那整整齐齐的三层小楼，对何万海说道：“你们村发展得不错啊。刚刚我开车过来，村外面全都是连片的池塘，都养青蟹吗？”

何万海摆手：“那个没有，也有养鱼养虾的。主要看人，有些人养这个养得不怎么样，养那个就养得特别好。”

叶雪衍：“也是。养水产也要看缘分”

做水产兽医做久了，他也发现人跟动物之间确实有点玄学。

同样一个人，同样那么努力，养鳗鱼可能年年亏损，养青蟹就挣得盆满钵满。

两人寒暄几句，何万海带叶雪衍去他的池塘看：“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比较大，青蟹没什么活力。”

说到正事，叶雪衍也认真了起来：“我看看，能捞几只上来吗？”

何万海直接拿了抄网过来，递给叶雪衍一个抄网，自己也拿了一个：“你随便捞，底下都是我提前带回来的病蟹。”

病蟹养得比较密集，随便一抄网下去就能捞上半网。

叶雪衍捞了青蟹，提着网放到眼前看。

很快发现，好几只青蟹的背甲和大鳌上都有黄色斑点，边上甚至分泌出了一点黄色的黏液。

他伸手摸了摸，又滑又腥，感觉不太妙。

征得何万海同意后，叶雪衍剖开一只青蟹检查，发现它的腮里面有辣椒籽一样的褐色颗粒。

很明显的黄斑病。

何万海紧张地看着叶雪衍：“叶大夫，怎么样，青蟹是生病了吧？”

“对。”叶雪衍对何万海点头，“黄斑病，你看它的鳌和腮，都是很明显的黄斑病特征。”

何万海接过去，对着天空，仔细看了起来。

叶雪衍给他指病蟹上的痕迹，又科普黄斑病的情况。

何万海松了口气：“找出病因了就好，这个好治吗？还有其他问题吗？”

叶雪衍：“应该没有了。这个病也比较好治，等会你就调一下池塘的盐度，消消毒，我给你开点生物制剂用一下。这个病可能是食饵变质和盐度骤降导致的。”

对于一名成熟的水产兽医而言，这是一个比较好解决的问题。

叶雪衍去车里拿了药下来，交代何万海用法用量，让他注意观察，有问题随时联系自己。

何万海高兴地付了一百二十块诊金，送叶雪衍到车边，一直在感谢他。

叶雪衍和他客套了好一会，才拿着他硬塞过来的腌蟹仔回去。

开车回去的途中，叶雪衍发现天色更黑了，台风也变大了，路两边的树被吹得弯了腰，田里的稻子也开始倒伏。

他的手机收到了相关部门发来的新信息，提醒广大市民做好防御。

叶雪衍的海洋牧场不用怕，就算是台风也不怎么能影响到水面下的设施。

滩涂上的泥螺和插着的网就比较麻烦了，十级以上的大风一定会把网跟竹竿都卷走。

好在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吃了不少泥螺，还给各路朋友都送了一些，底下剩的泥螺其实不太多。

叶雪衍怕麻烦，干脆拿桶把大泥螺都捡回家了，竹竿和网子也拆掉。

租来的小船也需要推上岸停好，免得被大浪卷走。

叶雪衍干脆趁这个时候回家拿了饵料，送到海底再喂一次鳗鱼和鲍鱼。

明天台风要是刮得厉害，他就不过来了。

因为担心海獭，叶雪衍干脆把这家伙一起带回了家。

要是外面风浪大，就让它在家里避一避，风浪不大的话，明天再让它出去。

海獭虽然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它很喜欢去叶雪衍家。

叶雪衍家总有外面吃不到的美味食物。

叶雪衍勤勤恳恳地做着准备。

今天比较忙，晚饭他也是简单做了一下，随便弄了一锅杂鱼煲和紫菜蛋花汤。

这两样食物海獭都可以吃，只是不能吃多。

叶雪衍分了它一小碗，让它尝个味道，自己端了另一份在餐桌前吃。

谁知道还没吃几口，叶雪衍感觉到图鉴被触动。

嗯？又有新图鉴了？

他神色有些微妙，放下筷子把图鉴召唤出来一看，只见图鉴上果然多了一页——康吉鳗。

就是他养的这种鳗鱼。

康吉鳗，辐鳍鱼纲鳗鲡目下，康吉鳗科的一种，平时生活在海底，昼伏夜出……

他以为前几天就会得到康吉鳗的图鉴，没想到拖到今天才显现出来。

可能因为台风要来了，他今天花了比较多心思照料海洋牧场里的康吉鳗，所以才得到了相关的传承记忆？

叶雪衍没办法确定具体的原因。

不过得到了康吉鳗的图鉴，对他来说是一件喜事，他以后养起康吉鳗来就简单多了。

说不定他还能突破一下，实现人工育苗，以后野生鳗鱼苗面临的压力就没那么大。

叶雪衍想到这里，认真把图鉴上的内容过了一遍。

同时，他得到了几种比较适合康吉鳗的饵料配方，打算等台风天过去就试试。

吃完晚饭，叶雪衍开着灯在客厅里看书，他再次收到有关部门发来的信息。

台风预警已经从黄色变成了红色，明天会有14到16级的大风。

他刷了一下社交媒体，发现航班、列车、客轮渡轮已全部停运，许多旅客滞留。

同时，他朋友圈里的各大养殖户也在加紧修建防风设施，保护自己的水产。

尤其梁居贤等生活在海上的疍家人，都在努力加固自己的渔排，免得被台风和大浪带走。

这是今年第一个强台风，甚至是超强台风，各部门都在严阵以待。

叶雪衍看了，也跟着带了点焦虑。

希望他海底的鲍鱼、鳗鱼和裙带菜等没事。

他玩了一会手机，安顿好客厅的海獭，洗完澡之后躺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