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自然没在意皇后的冷淡,毕竟发生了昨晚的事情,脸皮薄的皇后娘娘估计又要好一阵不理会他了。
厂公十分自然地直起身子,微微笑道道:“皇后娘娘随奴才来,陛下在后殿。”
此时的太和宫其实人并不少,太监宫女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太医院的医助在奔跑忙碌,显得她们这些娘娘站在大殿门口非常碍路。
其他跟来的嫔妃看出来了,以贺厂公的意思,侍疾的就会有皇后娘娘。
淑妃和端妃并不敢和贺厂公硬对着干。
她们世家出身,自然收到了来自各自家族的不少消息,尤其在宫中多年,都知道这位这些年上来的贺厂公到底有多么心狠和阴毒。
当初后宫那场血洗了一半宫妃的风波,早就把爱挑事的洗一遍了。
现在也就是入宫才一年的丽妃不清楚厂公真正的模样,也未曾经历过当初那场血雨腥风。
就连陛下都敢顶撞的贺厂公,怎么可能还会给她们面子?
就在皇后憋着气往后殿走,厂公笑眯眯地跟在身旁,所有人都听见了大殿门口的丽妃哀伤地惊叫了一声陛下,随后皇后回头看去,就看到丽妃软软地晕倒在了自己宫女的怀里。
丽妃的宫女惊慌:“娘娘!来人,喊太医!”
和其他宫人惊慌以及淑妃、端妃的震惊不同,厂公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朝着皇后道:“娘娘若是只身前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皇后冷冷道:“是她们非要跟来,本宫懒得和她们掰扯,你这是在怪本宫?”
厂公笑道:“奴才怎敢?还请娘娘在后殿稍作休息,奴才稍后便来。”
皇后看了眼被人抬起的丽妃,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想看看丽妃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她理所应当地命令贺朝,“不,本宫想看看。”
厂公瞧着她,有些无奈,怎么觉得她这种爱看热闹的天性有些熟悉?
他先是问:“娘娘身子可还好些了?”
“贺朝!”皇后娘娘阴森森警告,“你是想本宫在这里和你吵架吗?”
其实厂公还挺喜欢和她这样讲话的,鲜活又可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但是看她此刻毛都炸起来了,男人还是笑眯眯地安抚道:“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他一边恭敬行礼,但是眼神却依旧放肆,在皇后最后发飙之前,着人去处理丽妃的事情。
随后姜穗就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就感觉丽妃怪怪的了,感觉她总有一种有恃无恐的得意和趾高气昂。
原来是——
“回皇后娘娘、贺大人的话,丽妃娘娘这是喜脉。”
丽妃怀孕了。
整个太和宫偏殿安静,唯有丽妃柔弱的带着惊喜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她听起来不敢置信,“本宫怀孕了?”
但是与此同时,原本应当嫉妒和惊诧的淑妃与端妃却满脸诧异,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看了看殿中的形势和情况。
最终明哲保身之下,淑妃和端妃起身离去。
贺厂公甚至都没有分神在她们二人身上,皇后娘娘则是还在震惊之中。
淑妃离去前则是想着,果不其然,皇后早就搭上了贺厂公这条船,只恨她发现的太晚,今日还在丽妃的撺掇下竟然还来长春宫找皇后麻烦。
丽妃那个蠢货!
这是淑妃和端妃心中听到丽妃怀孕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她们也知道不怪丽妃,只怪她入宫太晚。
在这后宫久一点的,能够活下来的高位嫔妃其实早就知道,陛下当初被贺厂公从宗室里挑中,然后选为皇帝的原因——
陛下已经无法有孩子了。
是他自己的问题。
多年的酒色掏空了陛下的身子,再加上陛下还喜爱服用五石散,更是让陛下的身子更加虚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后宫三千佳丽无一人怀孕的原因。
而现下,丽妃竟然怀孕了。
或许她是想着终于有了一个后盾,若是皇子,恐怕还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母亲。
但是淑妃和端妃都很清楚,继续留在那里,恐怕也会被牵扯到这件事中。
端妃看了眼太和宫的天空。
明亮的太阳,万里无云,完全不像是人间帝王即将死去的悲伤,反而像是庆祝。
恐怕,要变天了。
这是淑妃和端妃的心中想法。
二位宫妃对视了一眼,最终都一言不发,回到了各自的宫中。
而在太和宫,这样诡异的又有些压抑的氛围还在蔓延。
皇后其实也并不太清楚。
她只以为是因为丽妃怀孕的时机不好。
一旁的丁贤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最终看看厂公,还是打算提醒一下皇后,悄悄来到皇后的身旁,对着巧夏耳语了几句。
巧夏面露震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而贺厂公,则是低低一笑,他看着丽妃目光非常平淡,就像是路边寻常的蚂蚁。
贺厂公道:“着人拿彤史来。”他转过头,吩咐丁贤,“让人去查。”
丁贤很清楚,大人让查的不是丽妃何时怀孕,而是查丽妃究竟和谁通奸。
丽妃捂着肚子,楚楚可怜道:“厂公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怀的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厂公是不相信吗?”
厂公笑都懒得笑,视线也不想分给塌上的女人,他看着太医,“说。”
太医并非给皇帝诊治的太医,自然也不清楚皇家辛秘。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宫中氛围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丽妃娘娘的身孕大约有三个月了,脉象平稳,胎儿保护的很好。”
皇后也听出来了,丽妃这应当是三个月稳定了之后才暴露的。
她又想到了昨天皇帝来之前宫人报的,陛下在芷柔殿和三妃厮混。
丽妃也是大胆。
真牛。
不过这样看出来皇帝确实不行,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胎儿。
恰好这时,巧夏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了什么。
皇后也是身子一震。
所以说这宫里谁都给皇帝戴绿帽吗?
到底还有没有对他专心的人在啊?
怀抱着这样的敬意,皇后走到丽妃身旁,但是并没有离得很近,生怕对方碰瓷。
丽妃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来恭喜臣妾的吗?”
丽妃就看到皇后看了看她,随后又看了看贺厂公。
随后皇后娘娘道:“她现在是个孕妇,别太为难她。”
丽妃心下一惊,还未等她问皇后娘娘为何这么说,就听贺厂公淡淡的声音响起。
“娘娘倒是心善。”
皇后娘娘冷哼了一声,“本宫一直都是个大善人。”
贺厂公原本阴沉冷漠的脸竟露出微笑,丽妃看得非常清楚,如同春日的暖阳融化的积雪,就连神色都柔和了许多。
但是厂公嘴上却仍是冷淡,“娘娘怎么不对奴才好一点?”
皇后如同十分嫌恶一般看了厂公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被下了脸面的厂公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仿若自言自语,“脾气倒还挺大。”
丽妃没听见,但是她看见了厂公面部的变化。
一旁的太医一直跪在下方,并未曾抬头看,而其余的太监宫女各个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在太和宫里的宫人,早就是厂公的人了。
丽妃捂着肚子,掩饰住了几乎从嘴里迸发出来惊异的声音。
她是个女人,自然也非常清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她说皇后怎么在这后宫中明明毫无根基,却有恃无恐,对贺厂公也丝毫不留情面。
竟然……
竟然真的自甘下贱!
然而还未等她消化完这样惊世骇俗的信息,厂公阴冷的眼神就已经看了过来。
他挂起了一个丝毫没有温度的笑容,“丽妃娘娘,请吧。”
丽妃这才发现,自己宫里的掌事太监、御镇司首领马备,还有自己的大宫女,都被带来了。
不,应当说是被压来了。
丽妃顾不上自己发现的秘密,她疾言厉色道:“贺厂公,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不过是个阉人罢了!”以前的屈辱涌上心头,怀了孩子的丽妃只觉得怒意勃发,“本宫乃大宣皇帝后宫嫔妃,你岂敢这样羞辱本宫!无缘无故将本宫的宫里人抓来,你可别忘了,本宫现在是唯一怀着陛下骨肉的后妃!”
丽妃道:“难道你想谋反犯上吗!”
贺厂公非常冷静地听她说完话,随后朝她微微一笑,“娘娘,这番话,还是留给东厂大狱里的那位姓杨的侍卫说去吧。”
丽妃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她僵硬在原地,只觉得一瞬间的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你、你说什么?”
贺厂公却不再看她,转身随着皇后娘娘的方向离去。
一旁的丁贤上前,他也是那副温和微笑的模样,目光也很冷。
丽妃的那一口一个的阉人,也把他骂进去了。
丁贤示意太医赶紧滚蛋,随后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人之后慢悠悠道:“丽妃娘娘,告诉你一件事吧”
丁贤顿了顿,像是给她消化,“咱们这位大行皇帝,是生不出孩子的。”
丽妃浑身一震,“这不可能!”她想要抓住丁贤,却被对方退开,差一点摔在了地上,她喃喃道:“这不可能!”
偏殿骚动变得非常大。
皇后在后殿的外间喝茶,听到了有些诧异。
“怎么了?”她问巧夏。
巧夏道:“许是丽妃娘娘。”
皇后大约也猜到是丽妃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但她也并没有感到高兴。
无论当初丽妃是主动勾引皇帝,还是皇帝强抢臣妻,在这封建时代,女人都没有什么好过的。
巧夏悄悄地附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刚刚丁公公和我说,丽妃娘娘与他人通奸之事,和淑妃背后的李家有关。”
皇后微微挑眉。
而慢悠悠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思路。
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皇后娘娘就是如此侍疾的?”
姜穗看过去,看到了昨夜那个,将她紧紧缠绕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高大而英俊。
却又是那么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