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来
1936年12月,北平、天津、保定城里贴出“二十九军招生布告“,布告上说:“为培养初级军官,特招收有志从军的青年人,要求18岁以上,初中毕业学历,一经考试录取,学制至少2年。”课程的设置也很全面,除国文、数学、物理、化学、外语之外,待遇也很优厚,每月津贴3元,毕业后还可以马上成为准尉军官,这次招募平津地区的青年学生报名十分踊跃,最终招收了1700人,成立了军事训练团简称“军训团”,在北平南苑进行集训。
北平沦陷,华北告急,无数胸中涌动着爱国热情的平津在校大学生也纷纷倡议利用暑假期间参加军训,争取为国效力。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对此颇为赞同:“学生救国心切,其志可嘉。当前国难深重,应加紧学些军事技术,必要时放下笔杆拿起枪杆,以应急变。”因此,宋哲元特命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授意,命一一〇旅旅长何基沣成立了“北平大中学生暑假军事集训队”,何基沣担任集训总队的总队长,军训的场地在北平西郊的西苑营房,这里原是一一〇旅二一九吉星文团驻防的地方,由于大学生集训队要在此军训,吉星文的团就调到宛平县驻扎。
虽然暑期集训队并非是正规的军训团,然而军训的科目种类繁多,十分齐全。军训课程主要分为学、术两科,学科科目是传授军事知识和各门类常识,如国民军事教育之意义,步兵操典、野外勤务、射击教范、国防浅说、陆军礼节、防空常识、战车常识、各步兵种之识别及性能、瓦斯常识、筑城教范、卫生、急救法等,这些理论的知识对于自幼博闻强识的贺础安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各科知识牢记于心,在课堂上总是能回答出别人都不知道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个人也能轻松做到,那就是陈确铮。
集训队的术科科目十分齐全,有野营拉练、阵中勤务、筑城作业、测图实施、弹药射击、夜间演习、防空常识等十一种。跟学科科目的游刃有余不同,术科科目是完全是贺础安的噩梦。
从外表观察贺础安,贺础安肤色白皙、面容清癯,身材瘦高,高高的鼻梁被近视眼镜压出了两个小小的凹坑,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是一个典型的江南书生的样子。贺础安自幼不爱出门,常常在书房捧着一本书废寝忘食,从夜晚看到天明,缺乏体育锻炼的他体能十分薄弱,所以每每到了术科的训练,贺础安都生不如死、叫苦不迭,而这些科目对于陈确铮来说却是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一天,全体队员一起去北平西郊红山口进行打靶练习,使用三八式步枪,每人有五发子弹,轮流进行打靶实弹射击训练。训练刚开始没多久,负责的教官因急事被叫走,因射击训练进行过多次,教官就暂时让队员们自行练习。因为贺础安是近视,弹药射击这一科也是他的软肋,他能打到靶上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贺础安排在陈确铮的前面,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他因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前面的人打完了,贺础安走向射击位,连握枪的手都是抖的。陈确铮在身后拍拍贺础安的肩膀,让他放轻松。
贺础安举起枪对着远处的枪靶瞄准,枪靶是稻草绳盘在一起做成的,中间用红色油漆涂了一个碗口大的圆。贺础安对着红色靶心一连开了三枪,全部脱靶,旁观的一些人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其中属燕京大学的钱胜权说得最为难听。
“理论学得再好有什么用?上了战场上还不是一个敌人也打不着!”
贺础安背后的嗤笑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潦草地打了最后两枪,依旧全部脱靶。
“贺础安,我看你以后就不要参加射击训练了,我看你再练一百次也没用,还浪费子弹,你们说是不是啊?”
钱胜权的讽刺变本加厉,还有一些围观的同学跟着他发出嘲笑声,让贺础安如芒在背,但他无力还击,准备默默下场,这时候陈确铮走过来,扶住了贺础安的肩膀。
“你是燕京大学的钱胜权吧?你射击技术很好吗?”
“不自夸的说,在你们这些人里,应该是最好的吧?”
“要不要和我比一下?”
“比就比,你说吧,怎么比?”
“我们的枪都还没有打过,里面各有五发子弹,我放一块石头在头顶,你=你要是五枪之内可以把这块石头打飞,我就算输,如果你五枪都没有打中,就换我来打,怎么样?要不要比?”
“不行!你不要命了,会死人的!”贺础安着急地劝阻他。
“钱胜权不是枪法神准吗?之前每次打靶他的成绩都很好,肯定没问题的。”
陈确铮从地上捡起来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放在头顶,摆好姿势,看着钱胜权。
“来吧,开始吧!”
钱胜权端着步枪,脸上写满了犹豫。
“我先说明啊,要是打伤了你,我可不负责任啊!”
“这么没有自信啊?你不是整个军训队射击技术最好的吗?如果没有把握,你也可以放弃,但如果放弃的话,你就要当着大家的面向贺础安道歉!”
说完,陈确铮大踏步向远处走去,站定,转过身来。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胜权,钱胜权环顾着四周,他很后悔为什么会多嘴讽刺贺础安,造成了如今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如今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钱胜权端起步枪,生平第一次,他发抖了。
钱胜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巨大的恐惧抓住了他,让他无法瞄准,他双手出了太多汗,只好放下枪,在裤子上使劲擦干,再重新端起来。
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自尊心不允许他放弃。
“砰!”这一枪没有打到石子,也没有打到陈确铮。
不知道为什么,钱胜权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砰!砰!砰”这三枪依然没有打中,只有一发子弹了。
钱胜权用准星对准陈确铮的眉心,他真的想把这个人杀掉,为什么他要让我丢脸?为什么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砰!”回过神来,钱胜权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陈确铮脖颈飞过,留下一道血痕,陈确铮用手摸了摸脖子,看看手掌上的血,笑着朝钱胜权走了过来。
“看来我还真是命大,你这算不算五枪都脱靶啊?现在轮到我了吧?”
钱胜权已经呆若木鸡,陈确铮把头上的石头递给了钱胜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钱胜权如芒在背,他脑海中全是自己头部中弹满脸开的惨状,心中的恐惧比刚才多了成千上万倍,真的要让陈确铮对着自己的头射击吗?万一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