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令瘦瘦高高的,三十岁上下,干瘦的脸一副骷髅相。曹家的马车刚在桐县县衙门口停下,他就迎了出来,向欧阳夫人和两个姑娘作揖行礼后,回首看了一下曹家两驾大的堪比屋宇的马车和车后浩荡的军甲队伍,神色显然一紧。
听曹瑞岑的口述,林星微还以为黄县令是个多厉害的人呢,左不过也是个色厉内荏之流罢了。之前对曹意不好,大抵也低估了曹意的家世背景。
听到黄县令说已经在宽阔的宴堂摆好了江南特色饭菜,曹意神色一惊一愣,显然事先没有想到。欧阳夫人自始至终神色冷肃,不管黄县令如何躬腰谄笑,她都不为所动。
同样是县衙,林怀岳的蒙县县衙同桐县县衙当真是没法比,蒙县虽紧靠都城,可还是寒酸了些,门庭也没有桐县的高大,更没有宽大的宴堂,就连审案的衙门也非常蔽塞。
这场宴席当真是铺排,竟然连丹阳郡的郡守郡丞等官员和其家眷都请来了,各自落座,郡守大人坐在上首,左下首是郡丞及其夫人,左下第二是黄县令,曹意坐在左下第三的席位上,欧阳夫人和曹瑞岑坐在了右下首的席位上,右侧其他席位还有其余官员陪坐。
原本给林星微安排的席位是右下第二的位置,可林星微很自觉的坐到了曹意身侧,和他共用一张食案。
食案上的饮食颇为丰厚,山药炖山雉、烤河鲜、小炒松仁、凉拌鹿肉,还又几碟其他绿菜。
此时若是在都城,也只有地窖里才能藏些秋日里的绿蔬,若是拿出来受了冻远比不上此刻的绿菜清脆,更没有河鲜可烤,看来桐县的物产比都城还要丰富。
侍女们奉上了热酒,郡守大人先开始了开场白:“诸位只知道今日来的是曹县丞的家眷,殊不知曹县丞之母欧阳夫人乃光禄勋曹荣大人之妻,曹县丞身边坐的这位乃是曹县丞未婚妻有宁郡主,乃是南阳侯独女,皇后和苏太傅的亲外甥女,太尉大人的外孙女,她们千里迢迢从都城来探望曹县丞,一路车马劳顿,是以,黄县令同在下商议,特地置了酒席为曹县丞的亲眷接风。”
郡守大人说的时候,众人的模样在欧阳夫人和林星微的脸上来回扫视,大抵不敢相信曹意会有这么大的家世背景,更一脸不敢置信曹意会有这么一位尊贵的未婚妻。
众人举起羽觞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敬酒,欧阳夫人一脸冷肃地一饮而尽,曹瑞岑身姿坐得板正,一脸傲娇,挑眉看了一眼对面那位笑得一脸皱纹的黄县令。
用饭时众人皆无话,待吃了片刻后,黄县令恭敬地问向欧阳夫人:“夫人可觉得我们桐县的佳肴比不比得上都城的?”
“黄县令觉得呢?”欧阳夫人很霸气的扯下山雉的一只腿,放进了曹瑞岑的饭盘里。
黄县令被问得一愣,讪讪道:“下官从未去过都城,没用过都城的膳食,不知如何。”
欧阳夫人嘴角一笑:“所以说黄县令不识货,自认为都城的膳食可以同桐县的这种地方的相比。我陪着我夫君南征北战,跟随陛下这么多年,哪里的饮食没吃过?区区一点野味就得意了?”
众人神色一滞,停下了手上的箸,诧异地看向欧阳夫人。
曹意的拳头攥紧了,紧张又歉意地看了一眼涔涔冒冷汗的黄县令,林星微第一次见欧阳夫人冷言嘲讽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丹阳郡丞默默呷了一口酒,道:“曹大人年少成名,家中的几位子侄各个功成名就,都是朝廷肱骨,不是我们这些地方小官可比的。当初桐县缺了一位县丞,我向朝廷要人,得知陛下将曹大人的幼子遣到桐县,下官高兴得一夜未睡。”
他侧过身来,目光略过中间的黄县令,向曹意道:“曹县丞协理桐县数月,虽然年岁轻,却做事老成,黄县令心肠耿直,在我和郡守大人跟前是什么话都说,对曹县丞满意的地方大加赞赏,对曹县丞不满的地方却也直言不讳。”
他又看向欧阳夫人,道:“人无完人,有优点必定也有缺点,黄县令作为桐县父母官,年长资历老,对下属晚辈批评几句也无可厚非,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还以为黄县令故意欺负曹县丞,风言风语多了,曹县丞心头也有了怨气,为此,惹下了误会,还请欧阳夫人见谅。”
黄县令向郡丞大人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欧阳夫人和气一笑,道:“大人严重了,知昂年岁轻,又是才入仕,有很多的不足之处,能得到诸位大人的提点是他的福分,怎敢抱怨?可若有些小人欺负他年轻,觉得他什么都不懂,便给他穿小鞋,使绊子,那也不配为官!”
黄县令擦了额上冷汗,连声道:“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曹意抬眼看向欧阳夫人,朗声道:“母亲,我是黄县令副手,自当听他的吩咐做事,若说穿小鞋使绊子,也是外头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有一股野匪常在乡间捣乱,搞得民不聊生,我和黄县令甚是头疼,我还给二兄写过信,让他差遣人马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可我二兄事务繁忙,收到我的信,迟迟都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