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内的桔梗不断扩大,冲击着齐裴的双眼。
他滚了滚喉结,抬手想要抚摸那崎岖的伤疤,却在距离它一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齐裴,”俞安然望进他的眼,扯了一抹凄美的笑,“疤痕好丑的,桔梗也盖不住。”
2012年8月,俞安然刚过完十七岁生日。
自从父母过世后,小姨也搬走了。她独自在苏州生活了一年多,生日也不过是到面包店里买一块小蛋糕,满足自己浅浅的仪式感。
俞安然家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这两年,搬走了不少户人家。那些关于父母的闲言碎语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少,她出门倒也少了一些目光如炬的打量。
正逢暑假,家里没有安装空调,头顶不断发出噪音的风扇转得她心烦,打断了解题思路。
她索性将风扇关掉,忍着炎热做数学卷子。
俞安然的成绩很好,在苏州一中名列前茅,光荣榜上常常能看见她的名字。
但那时候的她并没有为之沾沾自喜,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她要离开苏州,考得越远越好。
做完第一张数学卷,俞安然将它放在一旁。转身翻了翻书包,却没有摸到第二张卷子。
准高三生暑假需要补课,前几天刚结束暑期的课程,俞安然想着是不是自己大意,将卷子落在学校了。
思考几秒,她决定去学校一趟。
苏州一中离她家不远,走路六七分钟就到了。
烈日炎炎,街边有卖解暑饮料的小摊,摊主大爷正在卖力吆喝。
见大爷汗流浃背的,俞安然有些不忍心。她走上前买了一杯仙草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递给他。
大爷摸了摸腰包,只摸出了四张一块钱,他显然有些尴尬,搓了搓纸币对俞安然说:“姑娘,我今日刚卖出去一杯,钱不够找你,要不你明天再给我付钱?”
苏州地方小,这个大爷经常在路边摆摊,俞安然认得他,大爷也同样认得俞安然是附近小区的住户。
俞安然将十块钱推回去,“大爷您收着,我明天和后天都来买,您就不用找给我了。”
一来一回,大爷最终应下了,还告诉俞安然自己明天也是在这个地方卖。
今日的学校空荡荡的,只留了一扇小门。
俞安然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到三楼,意外碰到了她当时的同桌,谢文博。
谢文博鼻梁上的眼镜在抬眼时反射出白光,对于俞安然的到来,他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卷子忘带了。”
俞安然走到自己的桌前,附身往抽屉里寻找,在一本练习册下找到了数学卷。
“正好你来了,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最后一道题怎么解?”谢文博用笔指了指卷面,“我想半天了。”
谢文博的成绩在俞安然之下,平常他总会向俞安然请教问题。俞安然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题目。
这道题她刚才刚做完,还有点印象。
俞安然按照自己的解题思路同谢文博讲了一遍,谢文博听完之后恍然大悟,激动得拍了一下大腿。
俞安然见他听懂了,也没打算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刚走两步,前门又进来了一个女生,是李晴。
脚步停了一下,李晴不是他们班的,却向来和俞安然不对付。父母一开始出事的时候,李晴总是对她表面嘲暗地讽。
长得好看且优秀的人似乎总会遭人妒忌,俞安然也是如此。
李晴对俞安然的敌意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另一方面,是她喜欢俞安然的同桌谢文博,从而把俞安然当成假想敌。
“光天化日,你们俩单独在教室干嘛呢?”李晴抱臂靠在门边质问。
谢文博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心里其实挺烦这个李晴的,跋扈不上进,喜欢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害他总是被父母教育。
俞安然没理会李晴的话,绕过她走到走廊。
一个两个都不理她,李晴被佛了面子,火气顷刻间攀升。
但她总不会去找谢文博的麻烦,只能从俞安然下手。
她两步走上前,将俞安然拦下,“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装什么哑巴!”
眉眼闪过一丝不耐烦,俞安然耐着性子回答她,“讲题。”
但李晴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讲题,她推了一下俞安然的肩膀,手上的试卷掉落在地上,扬出去不远。
“放假来学校讲题?你俩没事我才不信!”李晴瞪她,“你学你妈勾引男人呢?”
俞安然握了握拳头,“那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你讲,我说给你听。”
“你什么态度!”
尖锐的声音闹得俞安然耳朵疼,她蹲下身子去捡试卷,趁李晴不注意,调转方向从另一边走。
从另一个方向走到大门,要绕一整圈,时间上费不少。期间俞安然还去洗了把手,到校门口的时候,意外发现仅剩的小门被锁上了。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学校的职工路过,看见门没锁,顺手关上。
没等她研究明白门怎么开,忽然察觉到身后一股力将她往后扯,耳鸣间,她听见李晴对拉着自己的人说:“快快!去体育室!别去教室!”
回过神时,俞安然已经被拉着她的人带进了学校唯一一间废弃的体育器材室。她被重重地摔在墙边,后背嗑上去,疼的她眼泪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沁出来。
这里没有光,空气中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俞安然看不清拉她过来的人是谁,只能隐约感受到是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身上烟味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