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茹长一时贪玩,带回这么个又干又瘦又黑又脏的东西,当时府上人都议论纷纷。
袁伯低垂着脑袋跟在魏茹长背后,魏府上上下下那些个丫鬟小子见了,各个躲后边议论,“那黑小子哪儿来的?”
“说是小姐捡来的。”
“瞧他,瘦得跟野猴子似的,脏死了,臭死了。”
“就是,我以后可不要跟他一块干活儿。”
魏茹长听了,用眼神狠狠的怼他们一眼,那些个下人立马闭嘴不敢做声。
袁伯那时候开始,对眼前这位小姐就有了很莫名的好感,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这样维护过自己,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
对于袁伯来说,魏茹长是生活上天上的星星,她那样高高在上,又那样高雅洁净,一尘不染,不可亵渎。
就连她那总是一副高傲的模样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俏皮可爱。
那一年,袁伯十三,可个头看起来却比小两岁的魏茹长矮一大截,因此府上也有不少人私下里笑他矮子。
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魏茹长。
袁伯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好魏茹长,魏茹长的位小姐,闺房是不许男眷进去的,可袁伯不同,魏茹长允许他进去,只要她喊一声,袁伯立刻赴汤蹈火,哪怕是要他立刻粉身碎骨,他也会立刻扑上前去。
可魏茹长哪里需要他赴汤蹈火啊,不过是要他搬搬凳子,修修椅子,倒腾一下门前的草,打扫一下院子里的落叶,袁伯干的都是些十分琐碎的活儿,但魏茹长基本上去哪里都带着他,出门逛街袁伯就跟在身后,和姐妹游玩,袁伯就站在一边,管子里吃饭,袁伯就门口候着,甚至晚上睡觉,他都在门口守着。
魏茹长见他太瘦,老把自己吃不完的专门赏赐给他吃,袁伯一点也不嫌弃,三两口就将一碗饭给扒拉完了。
对于经历过那般饥饿的袁伯来说,只要能入口的,就都是好的,他不舍得浪费一粒粮食,就是掉在桌上了,都要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去。
魏茹长时常笑他那傻乎乎的痴儿样儿,袁伯见她笑就开心,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事实上,魏茹长真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开心,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常年在外走盐运生意,有时候好几个月也不在家里几天,从小带她大的嬷嬷又对她要求十分严格,总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小姐要有个小姐的样儿,必须端庄,走路不能出响,吃饭不能言语,最好是天天躲在闺房里绣什么,看什么书,练什么字,更不能出门和其他小姐一起玩儿。
虽然以魏茹长的脾气嬷嬷也不怎么管得住她,可有一个天天在耳边唠叨的嬷嬷,也够让她烦躁的了,关键魏茹长还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她会说,“小姐,你可是吃我奶水长大的。”
每天看着魏茹长愁眉苦脸的袁伯想尽各种办法逗她开心,给她做鬼脸,突然跳过来吓唬她。
魏茹长不喜欢他这样,袁伯便变了法儿,拿叶子吹口哨,用草编蚂蚱,把自己扮成蓑笠翁,魏茹长倒很有兴趣,缠着要他教她,二人就这样,举止上更亲密了一步。
魏茹长的母亲给她留下来一张古琴,一直摆放在魏茹长母亲的房间,魏茹长因为一直不敢面对母亲在她很小就离世的原因,很少去那个房间,抚摸那把古琴,可是有一日,袁伯按老爷的吩咐将那个房间打扫一遍。
袁伯正在打扫的时候魏茹长走了进去,阳光透亮,倾洒在古琴上,魏茹长一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缓缓走上前去,抚摸着那把古琴,琴音响起,那动听的琴瑟之声深深的打动了魏茹长,她道,“我的母亲一向十分喜爱弹琴,我想正是因为这琴的音色优美吧。”
第二日,魏茹长便请了一位年轻的老师来专门教她古琴,那位老师听说是谁谁家的公子,年才十四,可长得颇高,喉结突出,音色已变,是个十足的大男孩,长得十分清秀好看。
府上人常说,那位公子和小姐站在一起,看着挺像一对璧人。
袁伯听了,心里很是不愉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因为最近吃的好了,身上长了些肉,身高也有所向上,可毕竟先天不足,还没有喉结,声音也还是孩子模样,在别人眼中,他根本不算个男人,还只是个孩子罢了吧。
自从魏茹长请了那位老师来学琴之后,袁伯的心情就十分低落,他也惊讶于自己为何会如此,此时才恍然发现,在过去于魏茹长的细碎岁月中,心里早已经悄悄被魏茹长填满了,他爱上了这位傲慢的,救过他性命的小姐。
可自己的身份又不得不让他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做梦,小姐是什么,小姐是天上的星星,自己是什么,自己是地上的泥土,什么也不是。
接下来的一件事情,更让袁伯心如死灰,那就是他发现魏茹长时不时和那个教琴的老师眉来眼去,甚至那个臭小子还会借教琴的缘故,动不动和魏茹长有肢体上的接触。
整日跟在魏茹长背后的袁伯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有时候真想将那个臭小子拉出去揍一顿,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拿什么和人家比,人家长得跟块碧玉似的,弹琴的手指跟女人的手似的,不,女人的手也没那么好看,还有那高高的个头,说话的时候温柔似水,不像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袁伯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自己,他开始了专心自学书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