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小雨,胡府门前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天空渗着小雨,几片落叶落在巷街石缝旁,沾满了湿气。
胡荣亲自沏泡茗茶,对面坐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老者,一身青色长衫,接过茶盏,二人同望向亭外水榭处,天色略阴蒙,水流淳淳间显出别样静谧。
“苏兄,仔细想想,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裴元昭顺着他的话想着,道:“九年有矣,所以此番游历至燕京,特来拜访。”
胡荣抿了口茶,说:“你倒是逍遥自在,我身在官场,如今就连走走都难,身子骨到底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裴元昭了然一笑。
胡荣望着蒙蒙细雨,沉默顷刻,说:“肃北开战,乘风张口要了三十万两,那是八万大军的开拔之资,这一战起,怕是轻易停不下来。”
裴元昭说:“乘风自小拜在我门下,她聪明伶俐,我有时在想,陆丰那般瞻前顾后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天差地别的女儿来,我教她武艺从不用演练第二遍,我见她天资过人,便开始教她弓箭、长枪,后来实在被缠得烦了,便让她自个儿找些事做。”
陆家书阁上下两层,陆乘风对史书孟经毫无兴趣,爱看记事,陆家书阁收录的记事大都是古人名记,记录生平所有事迹。
八岁的陆乘风梳着两边桃髻,躺在书阁的窗户下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不明白之处,沿着窗户直接从二楼跃下去。
“师父,他为什么要去?他这一去不就是必死无疑吗?”
裴元昭接过书一看,是几百年前郦朝的战事记录,此书通篇讲述大将军王仲达戎马一生,最后与三万将士共赴死战的事迹。
裴元昭看着她大大的眼睛,第一次觉得惊奇,或许是稚子心思单纯,可一个九岁孩童居然会问出这等话,真让裴元昭惊喜又意外,难道这就是将门出虎子?
亭内,胡荣看着他,问:“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裴元昭道:“我没有回答她。九岁的孩童,就算她再如何天赋绝佳,对于将忠为民这四个字还是太深奥了。等有一日她走到了那一步,自然就会明白王仲达为什么要赴死。”
胡荣半晌不说话,他知道陆乘风是他自小护着长大的,陆丰对这个女儿喜爱有之,可他实在是太忙,一年也难见上一面,她的母亲对陆乘风总是不闻不问居多,常年居于郊外,陆乘风可以说是裴元昭一手带大。
微风徐徐,胡荣沉思良久,道:“裴兄,你把乘风教的很好。”
裴元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教得妥当,忍不住莞尔,说:“胡兄这是打趣我呢吧。”
陆乘风在肃北人见人躲,若不是后来被招去军营,只怕会流出更多荒唐事来,后来喝酒时陆丰差点没因此跟他大打出手。
二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不免相视一笑,裴元昭笑着,笑容渐渐淡下,深深一叹,说:“乘风性子硬,肃北曾在陆家手上折受屈辱,她定然不会轻易罢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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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交界处,浓烟滚滚,第二次交锋,肃北小胜,将战线缓缓再次北推,入夜后休整。
程瑶与杜如风面色凝重的打开地形图,视线落到现在的位置。
“再往前可就是黑海了,羗胡在搞什么鬼?”
杜如风盘膝而坐,大军就驻扎在沙漠边缘,狂风撕扯而过,呼呼作响:“眼下士气高涨不下,邬将军与我们同步推着西边防线,若是退了士气肯定会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