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子走到底,绿柳树下大杂院。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孟怀宣堂堂一个钦差大人,侯府公子,怎么会住大杂院?
眼看雨越下越大,江碧来不及多想,只能让轿夫快走。
这次出嫁,江家并未声张,连轿夫都是临时雇的。
这些轿夫虽然不敢得罪江家,但也多少听说了些。
江家这个小姐出嫁前可是跟江老爷大闹了一场,女儿出嫁这么寒酸,想必江家也没多重视她。
况且……江家小姐要嫁的这位钦差大人听说早已经……
雨越下越大,他们懒得等,干脆看人下菜碟,在巷子口丢下轿就跑了。
气得江碧把他们从上到下,连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啷个——怎么不动了?”轿子里的君七七拿捏着大家闺秀的范儿,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
她眼看轿停了许久都不动,早就急得待不住了,恨不得自己出来捞起裙子跑过去。
“小姐,轿夫跑了,又下着雨,这巷子里头都是泥水。”江碧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破地方,孟家也是,明明之前老爷已经写信知会了,到现在连个来接的人都没有。”
江碧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家小姐这个性子本就是骄纵得很,自己怎么能火上浇油呢。
她斟酌着安慰道,“小姐,虽然都说雨天娶妻到不了头……”
你胡说个铲铲!
“你别胡说。”轿里终于有了动静,新娘子的声音既有嗔怪,又带着迫不及待的欣喜。
“什么雨天娶妻到不了头,这明明是老天都在为我们可歌可泣的爱情而激动到流泪。”
江碧:……
小姐不是不愿意嫁么……
而且怎么好像连性子都变了,以前要是遇到这事,只怕小姐早就开口骂人了。
真是有些奇怪。
“你还愣着干什么?”君七七啧了一声,捏着大小姐说话的腔调,“还不快去叫人?我这盖头今日若不是孟郎来掀,拿你是问!”
听听这趾高气昂的语气,江碧冷哼了一声,果然还是之前那个骄纵跋扈的江家大小姐。
江南的春天,一贯是烟雨蒙蒙,可向来是碎雨无声,像今日这般瓢泼大雨倒是少见。
雨滴落在青石板上,似珍珠入盘,声音清透悠扬。
已近黄昏,梧桐巷里生起袅袅炊烟,玩水的孩子也早就被爹娘拎回了家,只剩几只大黄狗趴在树下躲雨。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手执油纸伞,踏过青石板。
又急匆匆地走过大柳树,穿过暗朱色的院门,绕过影壁,埋头奔向里屋。
还没来得及放下伞就冲屋里的人喊了一句。
“大人,江家的轿子已经到巷子口了。”
屋内正中央的木制轮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
他摸索了一会,颇有些艰难地操作轮椅,让自己转过身来。
男子身形消瘦,面色泛白,神色虚弱,却气质沉稳坚毅。
只是俊挺的鼻梁之上,漆黑的瞳仁却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这江家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把人给送来了。”
“定是知道大人手里有账本,才眼巴巴把那江思锦送来,江家跟盐政高恒关系紧密,定然跟盐税贪腐案脱不了干系!”
那年轻书生抖落抖落身上的雨,钻了进来,谁料还没走进几步,房梁上倏地落下一个少年,一身黑衣,腰佩长剑,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