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的脸像是活了几十年的树皮被扒下来又扔到死水中泡了足足半月的模样;眼皮耷拉,露出来的小小眼珠几乎没有眼白,可又因为年纪的缘故,黑眼珠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阴翳,更添可怖。
此时的她,仍旧插着手,一步一步缓慢地下楼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位少爷,是我不好,我扶你起来……”
“不用了!——”骆遥远拉着寓奴站起身来,慌忙往楼下跑。
直到出了一楼的大门,骆遥远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那个老婆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寓奴叹了口气:“本来这婆子干活可仔细麻利了,可是后来儿子残了,她人也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
“你们就不能给笔钱辞了她吗?晚上留在你们不点灯的楼里多吓人?!”
寓奴轻轻拍着骆遥远的后背,恍如安抚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孩童:“哪里忍心啊!不过骆少爷莫恼,这婆子白日里都很正常;晚上一般都不出现,许是因为今日是她那儿子出事的当日……”
骆遥远一把拍开她的手,对她留有痕迹的讨好心生厌烦,好似他是一个孬种一般!——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约莫走出几十步,回头看了眼二楼黑黢黢的窗口,许是月光照拂的缘故,那窗口越来越像那婆子无神的眼睛。
他抖落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抓紧时间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赌桌上的骆遥远照旧无往不利,可是愿意陪他赌的人也越来越少,导致他的赔率也越来越小。
骆遥远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就这样没有一瞬间得到一切、也没有一瞬间失去一切的感觉有什么意思?他还不如去逛个窑子呢!——
可是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上次那个老婆子,却是满满的不适。
骆遥远烦躁地直揪头发,拿了块白的赌资,支使人跑腿,给他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然后看着天边的日头逐渐西斜,寻思应该是不会再看到那老婆子了,才叫了个轿子,在轿子上不住地灌酒,期望“酒壮怂人胆”。
不算近的路程使他都在轿子上睡着了,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知晓到地方了。
他下轿之后,看着和几日前让他落荒而逃别无二致的楼子,深吸一口气,提着酒就进去了。
轿夫还一阵纳罕呢,瞧骆少爷这模样,是闯什么龙潭虎穴去了吗?……
骆遥远轻而易举踏过了他视为“龙潭虎穴”的二楼,一路上暗香浮动,珠宝的光芒似乎在隐隐地指着路,骆遥远的心下立马就变得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灌下一口黄汤儿,心情雀跃地哼着小调,甚至一步一步蹦上台阶,每听到台阶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便笑得像个小孩一般恣意。
他觉得脑袋十分昏沉,步子都有些迈不开了,为了寻求身体的平衡,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到了一旁的扶手上。
忽然骆遥远的手如同被火烧到般的弹起,他蓦地睁大了眼睛,胡公子的叮嘱在耳际响起:
“你听我的就对了!白天里自是无所谓,晚上的话你可以碰见一个姑娘让她扶着你上去,也可以摸着扶手下面的栏杆,就是不能摸扶手!这可是关乎你性命安全的大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