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逐一登记在册，一面仔细端详每个考生的脸，似是在辨认其样貌。

监考夫子厉声打断了她。

她垂首理了理裙摆，又正了正衣襟，方才站起身来，行止间规矩到了极点，却又丝毫不见局促。

而眼下，考试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课堂里空出的位置也越来越多，卫姝心下自是难免发急。

监考夫子的视线很快便转到了卫姝身上，数息后，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一早便察觉到，这两位监考夫子不只负责叫号，亦在暗中观察学生的礼仪，凡有疏失者，皆会被她们记下，是以此时心下虽急，卫姝的举止却很从容，神情亦是泰然自若。

那监考夫子正是杜慧娘。

那个时候，她在监考夫子的眼中，应该也是这样的罢。

语落，场中便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吸气声，那几个帮忙的女学生一个个张大了眼睛，显是惊讶已极，有个圆脸少女更是忍不住轻呼出声：

新一轮的叫号开始了。

“噤声！”

“一百七十号、五十九号、六号、十三号……”

六号。

若不能趁此机会一睹金国秘使真容，她便只能另寻他法，而这个“他法”，多半是要冒一点杀头的风险的。

“你们三个随我去北舍。”监考夫子道。

“是，先……先生。”

卫姝以眼尾余光打量了那小娘子一眼。

那女孩子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她几乎是冲着地面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小得根本听不清。

停了停，视线转向那瘦小女孩，她的语气变得越发地柔和：

“谷满仓，学田离得最远，我要先送她们两个去了校场，才能再送你去学田。”

农事？

被叫到号的考生有十余个，依次走到夫子跟前，请夫子验看号牌，并报上姓名以及艺选的课目，多半都是雅项，也有一两个报了女工。

她平素待人谦和，学生们都不甚怕她，难得板一回脸，倒是比旁人更有威慑力。

外头早有几名女子候着，却是书院留下帮忙的学生，监考夫子便将考生分做几批，交由她们带去相应的考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考生不可过多，夫子则不可太少，否则，每位夫子光是记学生的长相都记不过来。

谷满仓耷拉着脑袋，身形躬如虾，好似杜慧娘的注视于而她言重愈泰山，她的身体也渐渐地向下弯曲。

因为考题类别极多，不可能所有人同场而试，是以书院提前给每位考生发放了一块号牌。考生拿到号牌后，先行在东舍的几间课堂等候监考夫子叫号，再分批去往不同的考场应试。

学田？

这样想着时，卫姝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牌。

瑟缩、胆怯、土气，丁点世面没见过，不管谁与她说话，都能让她像受惊的兔子般心惊胆战。

杜慧娘的嘴唇翕张着，很想要说上几句话，说上几句暖心的、熨贴的话，可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迈步朝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