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应了一声,推开屋门,徐步走进屋中。
她手里提着个挺大的包袱,身上穿着随常细布柳裙,衣衫简致,面上亦未施脂粉,瞧来比先时清减了些,精神头却还不错。
卫姝笑着延她入了座,又倒了盏粗茶予她,姜氏也没客气,搁下包袱接过茶碗先饮了一口,方才笑道:
“前几日连着下雨,天黑得也早,那针线娘子略迟了两日,我想着姑娘横竖也要歇足了才好,且那针线娘子也是难得寻来的,便也由得她了。”
一壁说话,她一壁打开包袱皮,将包袱往卫姝的面前推了推:“姑娘比一比,看可合身不?”
包袱里正是两套男装,一青一玄,皆是用的上好江南细布,襟袖处镶着绸边,上绣着竹纹并云纹,不止剪裁合体,绣工亦属上佳。
卫姝将衣袍拿起来略试了一下,便点头道:“这便成了。”
她已与姜氏定下了后日启程,届时她会改作男装,护送“母亲和妹妹回京探亲”。
“夫人可想好了,当真不回太原府么?”收起衣物后,卫姝便又坐回案边,目注着姜氏问道。
姜氏眉心微拢,面上现出了一丝忧虑,缓声道:“这半个月来,我天天都在想这事儿,还是觉着……不回得好,便这般直接上京就是。”
她说话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语意却极坚,停了片刻后,又苦笑道:“我再是个不肖女,也不能将祸事往家中引。只如此一来,却要苦了姑娘,千里相送,实属不易。”
卫姝摆手而笑:“夫人深明大义,实乃女中豪杰,在下自愿护夫人一家周全。”
事实上,单凭姜氏不肯回娘家而是直接回京一事,便已表明她是个心有成算之人,并非那些无知之妇。
苍岩山那惊魂一日,实是惨烈至极,一行人近乎死绝,若换作寻常深宅女子,遭此巨变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必定是回到亲人身边,寻求保护与安慰。
而姜氏却显然比她们想得更深,也看得更远。
她知晓那红鲤囊已与她母女两个绑在了一处,她们走到哪里,便意味着此物在哪里。
无论这锦囊是否真在她们手中。
也无论她们是否真的知晓并看过里头的密信。
自红鲤囊被抛上车那一刻起,她们与这封密信的牵扯,便再也无法斩断。
此乃死局。
而破局之法只有一个,便是——将这封信交予当交之人。
唯其如此,那幕后者才会死心,而姜氏母女的存在也才会从“事关生死”变成“无足轻重”。
这实则亦是祸水东引之法,只是,那最终得祸者(长锋营)完全自知自觉,而非姜氏这般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平白受此牵连,更险些丧命。
此外,在苍岩山时,福生临死前的苦苦哀求,姜氏在车中听得清楚,就此知晓他已被凶徒买通。
有此前提,便不难推算出宇文宏等人对姜氏了若指掌,说不定在太原府早埋下伏兵,专等着姜氏自投罗网,此时回去,实为不智。
于是,卫姝在逃出苍岩山后提议转往赞皇县,姜氏一口便应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