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渴望独立做成一桩大事,也渴望一鸣惊人,更渴望能让那些管束他的人知晓并正视他的魄力与手段。
然而,事与愿违。从命人潜入私娼街开始,太子殿下便再无一事顺利,反倒处处受挫,最后还是靠着长辈与富伦氏的脸面,才算圆过了脸面。
若是布禄什在太子这个年纪,或许也会因此而愤怒。
然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身为一国储君,自当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委屈、谋常人不敢谋之大事,毕竟那是要统领一个国家的君主,而非稍遇挫折便怒不可扼的浮浪子弟。
可实际情形却是,太子殿下的某些举动,甚而还不如那些浮浪子弟,至少那浮浪子弟砸东西的准头不会那么差,扔个酥酪都能歪去十万八千里,居然教乌蒙那鬼头鬼脑的东西躲了过去,反是站在一旁的布禄什受了池鱼之殃。
“什么鸟事!”
一句低语从牙缝里挤出来,在大风里打了个旋儿,落尾的余音便浸了凉意,阴森森地,像窗缝里钻进钻出的冷气。
布禄什将领口又扯大了些,那粘嗒嗒的感觉却还是让人不舒服,他索性解下外袍,扔给了一旁的侍卫。
另一名侍卫见状,上前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换身衣裳?”
布禄什原想说“不必”,可再一转念,却点了点头:“快些。”
侍卫领命飞奔而去,布禄什仍旧往前走着,步履却放慢了好些,面上的平静渐渐转作恚怒。
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只有在这无人之处,他才能显露一点真实的心绪。
谁教他是太子殿下的“娘家舅父”呢?
这接待储君的差事,除了他也无人敢接。
如今,右帅府俨然已经变成了太子别邸,布禄什这个家主却成了没事人。
于情,他不好与个小辈争锋;于理,臣子亦当谨遵君命。于是,布禄什只能将人手收缩在一定的范围内,好些事只能放在暗处进行,掣肘颇多,很是让人不自在。
什么鸟事!
布禄什绷着脸,到底没再骂出声来,眼底却布满了阴霾。
查账竟查到了私娼街,他是万没料到的。太子殿下倒也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就把爪子给亮了出来。
可笑的是,这爪子才一现身,就叫人给反剁了回去,还顺手往那火里添了把柴,烫得那狗脸比猴儿屁股还红。
只消一想起太子殿下方才气得面孔铁青、疯了似地到处砸东西的情形,布禄什便有种说不出地痛快,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似是也疏散了一些。
他承认,他的确有些小看了这位诸君,或者说,他是将这位金国太子想得太聪明了。
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陛下的旨意里只有“查账”两个字,却没说要查何时的账,以及查谁的账。
而在太子临行前,皇后娘娘又那般切切地叮嘱他一通,由此可见,帝后二人虽有些不谐,但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意思却是一致的,那便是:
刀口朝外、不及己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