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他假扮的正是叶军驻逸州的将领之一梁象,与庞冲是同僚,二人乃叶国公麾下两员大将。
也多亏赵纪生不曾见过梁象,将肖廉错认,否则容岑等人无法这么顺利进城。
只是,江允说,初六是庞冲引他进的迷障林,又见庞冲等人被蟾蜍咬得毒发身亡。
赵纪生却说,是南浔使团恩将仇报追杀围救他们的梁象,才迫使梁象误入了迷障林。
容岑换了件素色袍子,白底晕染着淡淡的粉,纹路柔化气场,显得温和谦逊,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知小二如何买的衣裳,倒十分合身。
“主子,您穿这身啊?”
“有何不妥吗?”
“美则美矣,可您这是去会别家的侯夫人,不是去会您自个的情娘啊!”
心盲眼不盲的老四发现了华点,话落,五人皆是赞同地猛点头,满脸写着:“是啊是啊,这不妥吧?”
“小二哥送来的。”容岑不当回事轻松揭过,又道:“你们速速整衣敛容,随我去雅间。”
国恨当头,眼前这位昔日知己,她要如何枉顾家国天下,才能真正做到笑容以对?
江允很好,但恕她始终无法卸下防备。暖阳高照,马儿低头啃草,林欲静而风不止,风吹树叶瑟瑟作响,车帘亦飘动,打在车板上,“嗒嗒嗒”,一下又一下。
细布被风刮的声音乍然响起,脚步声沙沙传入耳中。
容岑骤然睁眼,“宋增!”
“陛下,臣在此。”
马车外那人正是宋增。
拨开车帘,容岑开门见山问:“宋将军何意?”
“陛下若要寻人,何不吩咐宋增?肖统领空有本领,却无谋略,不知变通,难成大事。”
所以他这是自荐枕席……啊不,毛遂自荐来了?
容岑凝眸未语。
记忆中这位宋将军履历丰富,东西南北边境他都守过,但并无什么功绩。
据说皇祖父治下严明,不论文武,无功即为过。这致使官员暗中人为制造祸害,再由他们出面平定,以得功勋。
而先帝吸取教训,不求人人有功但求皆无过。他曾向容岑提起宋增,言此人乃忠厚直臣,然过刚易折,需教他柔则常存。众臣猝不及防,出于本能他们下意识跪下,随后容岑在声声“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中,从金銮后殿离开。
不是她专权不讲理,实在是晨起太早,没来得及用早膳。
现下才春季,乍暖还寒之际,虽然白日在慢慢变长,但还没过春分日,仍处于昼短夜长的范围。
早朝时天还蒙蒙亮,如今东方大明,让容岑、哦不是,让大家都饿肚子干架,啊呸呸呸,商讨国家大事,像话吗?忒不像话。
她要做明君啊,怎么能变成剥削压榨员工休息吃饭时间的资本家呢?不妥当。
朝臣们大老远赶路来点卯,她以后一定要开个大食堂供饭,让大家伙都吃上大餐!
用着精简三菜一汤的皇帝陛下,啃了口白面大馒头,越发迫切想在金銮殿旁边搞个食堂出来了。满汉全席,必须安排!
后话暂且不谈。总之,用完早膳的容岑难得没去仁政殿苦肝,她说摆驾颐雍宫的时候,万礼都愣住了。
“昨夜说好去看看湄常在的,朕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食言。”
轿撵行在宫道上,半途中,容岑突然想起肖廉被她派去长颐侯府盯梢了。
郑侍郎那边肯定得趁热打铁的,不然他就把金银财宝挪地了。啧,失策失策!
老八又靠不住,要不还是喊肖廉回来,让他先去郑府大捞一把?甭管有多少,反正能充盈一波国库也是好的。
“万礼,你去把……”说到一半,容岑又顿住。
容岑登基后还没来得及安置老臣招揽新臣就穿了,再回来时忙着保命保大胤,变革都还没开始搞,仅略略扫了眼官员构成。
只记得前些日子在京都点兵时,宋增拳打脚踢胖揍了李将军一顿,最后锅被李将军父子扣到了陈小将军头上。
可他不是皇贵太妃的人么?现下一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委屈模样找上她来,很像被负心汉狠心抛弃的弱女子啊。
但他这弱女子明明就先与旁人私定终身了诶。
“陛下,臣说错了吗?臣说话直,陛下如果觉得不好听……那也还是要认真听下去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容岑闭了闭眼,敛去沉重情绪,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脸上是心满意足的浅笑。
“既然庞冲已死,我也已找到肖廉,就一同出去吧。”
“不找毒菌子研究解药了?”江允问。
帝王的霸气侧漏,“封了此处便是。”
“难保不会有歹人利用迷障林行恶事,将人骗进来置之死地。”
“就如你杀庞冲那般?”容岑挑眉。
江允纠正:“是庞冲引我至此,他命丧黄泉,怪不得我。”
“他?”容岑福至心灵,“太后欲将你除之而后快?”
“我上了陛下的船,她自然要踢开挡路石。”
没逝的,他可是堂堂皇室第一大孝子,憋屈点怎么了?打是亲骂是爱,他应得的。
“姑姑,朕此番有幸在岐州见过你的小徒弟,小姑娘坚韧,自己搜集证据将仇人状告上了公堂,岐州卫钱振荣是个正直清官,定能为她伸冤。她也寻到了亲生父母,还有个兄长,如今一家团聚。”
容岑简略告知空兰。
本以为那小姑娘与空兰师从同一人,哪知竟是崔清子为空兰收的。且在她之前,还有个大徒弟。
素未谋面的师徒缘分,全靠崔清子千里一线牵。
上午的时间在寒暄叙旧中飞逝,几人留在广寿宫用过午膳。休憩片刻后,容岑便又回了仁政殿,埋头于奏折中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