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岑好整以暇看着,总感觉太后不太正常。
那一大碗饺子,好巧不巧,正正好就倒进了不远处地上泼了残羹剩饭后空置的食盒里。
说不是故意为之,容岑是不信的。
方才还未入殿,便已听闻太后怒吼怒骂,无不是针对瘸腿太监。
未知的底牌留在敌人手里太不安全。
既然暂时不能动太后,那她的底牌必须全部抽走。
“你妄想!”太后果断拒绝,“除此之外,其他哀家都……”
“倘若朕要你的命呢?”
“你怎敢?”太后声音尖细,音调拔高起来,“你不敢的皇帝!”
理不直的人惯以气壮压人。
太后不过虚张声势。
“朕为何不敢?”
容岑背在身后的手抬了抬,梁上君子当即飞身跃下,立于太后面前。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危险:“肖廉,太后可是觉得你不敢取她性命呢。”
【你已累计获得251.49点回归值,首次只需100点即可兑换记忆碎片,有几率触发剧情回顾或剧情预知,不选择兑换吗?】
没记错的话,上次好像是10点就够了,容岑当时在南境,不知道这个记忆碎片是以什么形式触发,担心影响状态便没有兑换。
但现在……怎么变成100点回归值了?!
【限时优惠,过时不候。】
“………………”
本还想多聊两句套套话,结果被他踹出来了。
真就是踹,容岑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疼,她整个人……啊不,她身体没动,准确来说是她整个灵魂重重地摔回了身体里,疼到几乎再次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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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
两路帝影皆抵达逸州城。
他们是先帝为容岑选的暗卫,特殊情况下可当替身供她金蝉脱壳。用先帝的话讲,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她去死。
先帝还上了双保险,帝影一男一女。
自小与容岑一同长大,学习她的举止言谈。有时,容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的她,她又是谁的替身?
此次两人都受了伤,不重,医救及时,已然快好了,但伤痕将愈未愈时最折磨人。
容岑转移两人注意力,细细询问一路情况,得知与计划无差,便不再浪费时间。
“我欲亲去汤州,你们在逸州养伤。”
对方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这台阶给了,他若不下,便是南浔觊觎大胤国土想点燃战火。
多年来南浔一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起战之心,一旦暴露在明面上,得不偿失。
“陛下高见。”
美人揖礼,冷不防话音一转:“那你来前可否想过会命丧于此?”
容岑心头一惊,终于想起被忽略得彻底的问题。
这是靠权力厮杀的旧王朝,她手中无一兵卒,竟妄凭道德绑架他人乖乖就范。
可笑至极。
毫无还击之力的容岑自知难逃一死,却听男人含笑开口,语气熟稔。
“也该你栽我手里一次了。如此,我祁奚欠你容云期的救命之恩,今日便算还清。”他为她斟了第三杯茶,用的是使臣对国君的礼仪,“在下来胤月余,还未尝过京都特色,不知陛下何日设宴?”
几番转变,容岑皆看在眼里,足以确定他的善意,心中不解却未言明。只是兀自深思,眸色微暗:“且待帝师大丧。”
多事之冬,她需亲去送帝师最后一程,以安其魂,慰老臣心。
祁奚七窍玲珑心,自是看透,眼神复杂,“出宫容易,陛下再想进来,那可就难了。”
从生杀予夺全由他人决定的恐惧中脱离,容岑复又捡起了她的傲气。
“朕回自己家中,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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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章宫。
嘴里塞布被绑在龙床的周耿见一小太监踮着脚鬼鬼祟祟进来,急得焦头烂额。
叫人,他万一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那谁伺候陛下啊?
不叫人,也不知来者善不善……
容岑顺利从藏娇殿溜回来,轻轻关好殿门,刚回头,就和想叫又不敢叫的周耿对上了。
周耿眼睛一亮,顿时“唔唔唔”起来,手脚并用挣扎着。轻举妄动。
“已接连被虐杀而死了,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他话中分明带着淡淡的嘲讽,脸上表情却平淡如常,再次为她斟茶,“陛下想说什么?是要告诉我最好听话,否则我就是第十七个吗?”
“你已是第十七个。”
四目相对,容岑缓缓道出早在心中斟酌过数遍的措辞,“今日早朝……”
“不必多说,我皆知晓。”美人丝毫不怕暴露他的情报网,仿佛已看透她的心思,语气似有不齿,“所以你是来向我借兵的?”况且这半年多亏皇叔坐镇,扳倒太后亦得益于皇叔的势力,用完就扔令人心寒。
见她一副“这大胤离不开你”的模样,摄政王连连摆手,“打住,本王可等不了你三年。”
许是方才装睡脖子歪得有点酸,摄政王叹着气换了个姿势,倒了杯茶,开始卖惨。
“本王已近而立,王妃至今还没个着落。你也知道,太皇太后她年纪大了,只想含饴弄孙尽享天伦,时常做梦梦到子孙绕膝,都能给她笑醒咯。”
说得就像真的。
可容岑又不是不知他内心想法,儿时他还哄骗自己,让她长大后娶妻生子给他养老送终呢!细碎的笑与慵懒嗓音传入她耳中,与此同时,灼热掌心贴上纤软细腰,不过瞬间便天翻地转。
容岑一把摔进舒柔锦被,剧震后罗帐坍塌,红纱盖头。本就不甚明晰的视野,隔着朦朦胧胧的红,周遭一切都变得似虚似实。
“陛下酒醉,许是记不得了。”
殿内蜡烛不知何时已复燃,他握着她的手腕拔出刀匕,又借她手将红纱挑起,四目相对,就好似洞房烛。
“这可是陛下藏娇的金屋啊。”
他因受伤面色苍白,此时玩味一笑,却是鲜活靡丽,别具风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刀尖沾染的血凝珠掉落于容岑眼尾,绽开妖冶的,触感冰凉。
她清醒几分,未被钳制的手下意识锁向他的喉关,两人看着不相上下、互为掣肘,实则她分毫都奈何不了他。
若非对方并无敌意,她恐怕早已下去拜见诸位先祖了。
此人,是谁?
容岑拼命回忆着,脑中飞快掠过了一丝什么,但却没来得及抓住。只陡然意识到另一层,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对方又笑了笑。
“陛下睿智。”
“藏的正是在下。”
容岑瞳孔微睁,纵使时隔多年过往难忆,她也深知“金屋藏娇”这等荒唐行径绝非自己所为之事。
问他为何,他亦如今夜这般,伸出两指沾了沾杯中茶水,点到眼下,顺便掐了把大腿肉,两眼泪汪汪道:“皇叔这辈子啊,或是娶不到娘子了。京都千金眼界都高得很,她们可看不上你家没抱负的小皇叔。”闻言,矮太监鼠躯一震,缓退几步。
恰此时,又一道惊雷乍起,白光直直照在他脚下。
但他脚边却空无一物!
狂风怒号,红帐飞舞,龙床上一躺一坐两个身形映入眼帘。
而坐着的那人,正是本已气绝的小皇帝!
“鬼、鬼……有鬼啊!”
矮太监后背发凉,被吓得颤颤巍巍摔在地上,哪还有什么方才的凶狠,这会儿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将将凭借求生本能连滚带爬逃了。
夜黑天高,风雨欲来。
宫阙上空久久回荡着惊恐不已的尖细刺耳之音——
好似这天下再无比他更可怜的了。
实则是他看不上一众名门闺秀!
但那时的容岑懵懂不知,虽不明抱负为何物,仍绞尽脑汁给他出谋划策,奶声奶气回:“那皇叔背个包袱哇,我听帝师说过,爹爹有好大好大的包袱,把他的给你!”
摄政王却对着她的头弹了个脑瓜崩,极痛。
“那是留给你的包袱,若被皇叔背了,太后得打断皇叔的腿。”
“你父皇是贤明君主,皇叔当个闲王便够了。”
“痛吗?痛才能长教训。回头就叫人将谨言慎行四字刻你脑门上。”
记忆中皇叔唯一一次凶巴巴的,容岑似懂非懂。
而今,场景重现。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借兵啊!
容岑微愣。
美人想刀一个人的眼神完全藏不住了。
容岑感觉对方瞪着眼是在喷她——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废,连祖传的皇位都坐不稳!拜托我可是南浔人啊,你堂堂大胤皇帝竟然也要无耻地通敌叛国吗!
虽然容岑也很疑惑,为何他一介古人的心理活动能做到比她还现代化。
“没有,慢走不送!”
美人收回容岑手边的玉瓷杯,立马就要将她才浅尝一口的好茶倒入痰盂。
可惜未果。
容岑帮他从束缚中解脱。
“陛下您无事吧?奴、奴才醒来就这样了,奴才也不知为何……但奴才绝无二心!奴才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
周耿自觉跪下请罪表忠心。
“无事无事。”
容岑不在意地敷衍道。
他确实不为何,但她可太知道了,毕竟她亲自给他龙袍加身的。
“或是歹人所为,朕不会怪罪于你。”趁周耿换龙袍的间隙,容岑迅速把没被他注意到的太监服换了,扔进暗格里,又问:“你醒多久了?可有看到什么?”
再拖三年,皇叔可真就年老色衰了啊。
到那时,京都女子估计真如他自己所言看不上他了。
可小皇叔的私事,她操个什么心?
容岑许久才反应过来,再抬头,已不见祁奚身影。
拜肖廉所赐,皇城依旧守卫松散,望着空荡荡的宫道,容岑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