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芸的母亲,还有我的妻子儿女,都在那场捕妖活动中丧生了。我带着她逃到了这里,又收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为子,把他们两个人一起抚养长大。猫妖和鼠妖本来是天敌,但那时候妖族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世上又剩了多少妖呢?我认为妖族之间便不必再分你我,便将所有有需要的妖族尽收麾下,”他微微抬眼,“迟强也是我的手下。”
段喻之微微出汗,这下仇更大了……
“他从前是我的手下,也是我养大的,只是他竟然背着我和余万两还有胡栾勾结,做了他们的爪牙。我几番劝阻,他还是非要听胡栾的话占领鹿州驿站,去惹那些权力斗争的事,我早警告他这样迟早会被人族惩治,最后果然被你杀了。”
说罢他抬眼颇为不满地看了段喻之一眼。
“其实我早就知道,余万两和胡栾一丘之貉,他们所谋之事,和当年尺百寸所谋之事并无多大差别。迟强这么做,我是绝不会允许的,他这样做,只会让妖族再次陷入极大的危机。我居此地,虽然做的风生水起,但非常低调,因为我只为谋生,为无处可去的妖族提供一个桃源之地,也算是为我哥哥赎罪了吧。”
说到这儿他飞快地看了盛阳一眼。
“至于我哥哥尺百寸,我妻、我女、我子都因他而死,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最让人心寒的是他做这些事情之前,就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未曾考虑,他扔下尺芸至今,竟然从未来找过……”
他看了看尺芸,觉得自己这个好强的侄女实在是可怜,叹了一口气。
盛阳也看向尺芸,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复杂的身世,之前还觉得她像只好斗的孔雀,现在看来也是外强中干,假装坚强。
“那你可知道尺百寸现在在何处?”段喻之问道。
“他在何处?”
大当家有些迷茫的问了自己一遍,“说起来我这个哥哥还真是有点本事,我在妖街信息灵通,但找了他十二年,都还未曾找到。”
“他不是和你有同一张脸吗?按理说应该很好找的吧?”
“的确,他和我是孪生兄弟,我俩共有这一张脸。”
他指了指自己的这张脸。
“只是我们俩都喝人血修炼成双面狸,修成的另一张脸完全不同。当年他顶着和我相同的这张脸作恶,将我置于险境,也从没为我想过丝毫。我想他之后应该再也不敢用这张脸生活了,他所用的应该是他修建而成的另外一张脸。”
“他的另一张脸长什么样子?”
“说实话,我不知道。”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与他从小性格不合,他总是独自修炼,也总是故意避开我,我从来未曾见过他另外一张脸的样子。”
他出神片刻,似乎回忆起和他这位哥哥的事,“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有放弃寻找他吗?我和尺芸都已经放弃了。”
尺芸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要找过他。”
他摇头笑了笑。
“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
尺芸看向盛阳,她对盛阳并无太多同情,她们不过都是这场祸事的受害者,都失去了母亲,想找尺百寸,还都喜欢段喻之……听起来又什么不同呢?她简直觉得盛阳比尺玉更像另一个她。
她再看看段喻之。
他依旧高高在上,有些沉默地站在那里,像多年以前在牢狱里的那一次,他高高在上,站于阴影处,只用侧脸对着她,却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光。
奇怪,那时候她年纪小,觉得他高大自己许多,影子能完全覆盖于她,现在她长大了长高了,竟还是这么觉得。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爱憎分明的男人的。
尽管他此时紧紧握着他宝贝公主的手。
她轻笑一下,“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们能找到吗?”
她这一言激起千层浪,三个人均惊奇地看向她,“你知道!”
“我知道,你们都忘了,我是他的女儿啊……”
她的嘴角抽了抽,让人分不清是真笑还是苦笑,回忆道。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就算不发生这件罪大恶极的事,我长大后也不会再认他。”
“他有很多情人,还打我娘亲,也毫不讲理地打我。说实话,他那时候犯了事,很多人来抓我和娘,我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我见到他的另一张脸,是五岁那年,他从来不让我和娘随便进他的房间,总是恐吓我如果进去了,会打死我。但是我那时候不信,我总觉得爹怎么会打死自己的孩子呢?有一次我和人族朋友一起玩,我没忍住好奇带她进了那间屋子。可偏偏那时候他进来了,我很害怕,他不让我和人族小孩玩,我知道他怕我对人族有了情感,不愿意喝人血,想等我再长大一点,让我喝人血修炼成双面狸。”
“我害怕极了,上次他发现我和人族说话,不由分说打了我两个大耳光。我带着我的朋友藏进了衣柜里,可我没想到,这居然害死了她……”
她眼光互明互灭,皱起了眉头,想起了那一段让她难以释怀的回忆。
“我和她藏在柜子里,从衣柜缝里看着他走了进来,他好像刚出去吸了人血,身上手上全是血,脸上也有……他转过了自己的头……咔嗒一声,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一张脸……我的人族朋友吓坏了……她还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啊……她也才五岁……她没经住吓,叫出了声。等我捂住她的嘴,一切都来不及了……”
衣柜亮了起来,对上尺百寸通红可怖的眼神,尺芸的人生永远暗了下去。
她的朋友也是。
“她死了,头被他轻轻一扭,就扭下来了,车轱辘一样滚了出去,在房间里滚了一个圈才停下来,她的眼睛还没闭上,瞪得很大,就那样,正好滚到我面前,动也不动地盯着我,我永远忘不了。”
她抬头看向盛阳,“你应该明白,那场景永远在我每一场的噩梦里。”
盛阳眼光暗淡,未曾张嘴。
“啊!”
她吓得一声尖叫,尺百寸的手伸向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