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点头,目光坚定。
曹宗钰正待举步离开,安舒忽然叫住他:“曹宗钰,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请当着阿娇的面与我商量。我们之间,不要再单独相处。”
曹宗钰骤然转身,瞪着她,含怒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堂兄妹之间连私下说句话也不可以了?”
安舒也毫不示弱地拧眉瞪回去:“这几个月里,我们从未私下说过话。不也一样好好的吗?”
“好好的吗?”曹宗钰轻声重复,想要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
“你看,就是这样。”安舒眉心凝聚起怒火,“曹宗钰,你不可能不知道,你那些欲说还休的话,弦外有音的暗示,连带这些流连的目光,隐晦的表白,只会让我们再一次陷进去。几个月了,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与你单独相处,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终于可以做到月白风清。可是……”
苦涩塞满了喉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低低的呐喊:“只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我们就又重新站到了悬崖边上。”
“我没有,”曹宗钰低吼道,“我只当你是妹子,我也只想当好一个兄长。你不能连我们最后的这层关系都否定了!”
“兄妹?”安舒眼睛里燃着火苗,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就想吻我。你把这个叫做兄妹?”
曹宗钰倏地闭上眼睛,只剩下一双耳朵,听着安舒急促的气息,听着她压抑的,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该把所有责任都怪到你头上。我本就不该答应等你,不该开口与你调笑,不该总想去试探,我在你心中,还有没有位置。这些技俩无聊又自私……”她声音低下去,曹宗钰忍不住张开眼,低声道:“你不用试探的,永远不用。”
看着安舒脸色一白,曹宗钰苦笑了下,自嘲道:“对了,这就是你方才说的隐晦表白。——甚至更坏,一点也不隐晦。”
安舒眼睛睁得极大,目光却没有焦点,空茫无助:“曹宗钰,阿娇呢?你怎么跟阿娇表白的?”
曹宗钰沉默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轻声道:“安舒,那是不一样的。”
回应他的也是沉默。比夜风还要冷的沉默。
直到安舒的声音如在极远处响起:“曹宗钰,我想,虽然没有你表现得那么深,但你确实开始爱上她了,对么?”
“她是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曹宗钰低声承认。
他听到安舒吸气的声音,听到她如刀子一样的语句:“我决定了,曹宗钰,我不会再单独见你,不会再与你私下说话,我们之间的一切到此为止。”
帘子掀开的声音,她走进帐篷的声音。
甚至她回答阿冉询问的声音。
曹宗钰再次闭上眼睛,双手在身侧捏紧,感受着心头蓬勃生发的怒气。
高傲,霸道的曹安舒!嘴上说得再大方动听,却永远只允许自己先走开,永远只允许自己做决定。却决计不肯,让自己处于被选择,被决定的位置,甚至不愿多等一分一秒,等他把话说完。
————————————————————————————————
范公子缩回头来,伸手揉揉酸得快要找不到知觉的后脖子,伴随着缓慢的转动放松,颈部传来轻微的咔咔声音。
“咔——咔——”
——这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突然,两边的声音都停下来,他迅速探出头,看到沙丘背面也同样冒出一个脑袋。
那个异常美丽的女奴!
两人隔着沙丘,大眼瞪小眼。
“你在这干什么?”女奴说话了。
范公子眨眨眼睛,悠然笑道:“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你在偷窥!”女奴指责他。
范公子点点头,探头过去,小声问道:“你听到多少?我就看他们动嘴,说的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听到。”
女奴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偷窥他们干什么?”
“你呢?”瞅一眼这位绝色女子,忽然露出神秘笑容:“你冲那曹世子来的?”
女奴看着他的笑容,心中生出强烈警讯来,脸色一沉,冷冷道:“跟你无关。”站起身来,转身快步离去。
范公子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笑容越来越愉悦。正打算拾掇拾掇,追上前去,肩上忽然被人搭上一只手,下意识回过头,便看到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阴恻恻地对自己笑:“小子,你蹲这儿做什么?”
范公子做出吓了一跳的姿势,紧接着又很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位兄弟,可有手纸?一时急忙,忘了准备。”
陈六皱着眉,目光下移,不怀好意地看了一圈。范公子的脸皮之厚,居然不下于他陈六,一脸悠哉,任由他打量。
反倒是陈六忍不了恶臭,大皱其眉:“什么手纸?大漠之上,遍地都是沙子,还要什么手纸?赶紧倒腾埋了,不要熏到人。”
捏着鼻子,反身走了。
范公子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提好裤子,束好腰带,踢了几脚沙子,将秽物胡乱埋了,也不管是否埋得严实。一整衣冠,悠然走回宿营处,从行囊里摸出个漆盒子,小心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靠着牲畜,低头睡觉。方才放心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铅笔,抽出一张桑皮纸,低头奋笔写了些什么。写完之后,小声吹了声口哨,心情甚好地一样样收回去,这才侧身靠着骆驼,将那行囊掩在身下,合眼睡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