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谆见了归义府这般行事,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仍是笑着,端了新茶,吹开浮沫,轻轻喝了几口,耳里听得曹安舒镇定徐缓的声音:“参政明鉴无误,正是如此。”
秦谆听了,对她这番说辞,不予置评,又道:“太子妃——”
一语未落,已被曹安舒截断:“还请参政慎言。此番宣麻,仅为征召,并非册封。”
秦谆笑道:“有何大差?只要贵府上一应事项准备妥当,送了大小姐进京完婚,可不就行册封礼了?如今是征召还是册封,有什么打紧,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曹安舒摇摇头,正色道:“朝廷礼制如此,不可因人而废。”
秦谆被她驳了面子,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承让:“是我失言了。大小姐宠辱不惊,气度非凡,太子得妻如此,既是太子之福,也是国家朝廷之幸。”
曹安舒微微垂首,静默下来,不再接话。
张医官从内室出来,于秦谆面前深施一礼,秉道:“世子刚刚醒转,小人们替世子把问过,情形似有些疑难。世子着小人来,有请相公移步内室,小人好当着世子之面,详细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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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不遂?”
当朝参知政事、新晋准太子妃、世袭沙州归义侯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床上坐着的人脸上,三脸不可置信。
曹宗钰低垂着眼睑,并不跟他们任何一人对视,口中淡淡说道:“方才张医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道是我不该醒来之后,就逞强行走,此前本就有脊柱之伤,未曾详查,如今又添新伤,只怕难有回春之力。”
他一边说,张医官并几个骨科郎中便在一边低声附和:“正是。”“世子太逞强了!”“小人们自当尽力,只是机会太过渺茫。”
曹宗钰等他们说完,方又道:“参政大人千里迢迢,送来朝廷玉音福旨。小子蒙此殊恩,诚惶诚恐,本该涕谢拜领。然而今日情况大起变化,此事是否仍然可行,还请参政大人详加斟酌。”
慢慢抬眼,望着秦谆,沉声道:“朝廷之意,在结亲于阗。然而以小子如今一副残躯,勉强行此事,只怕结亲不成,反成结怨。有负皇上和相公们一番美意事小,影响朝廷大计事大。”
秦谆皱起眉头,这位世子颇有些不对劲。整个人不仅伤势严重,精神意志也颇消沉,倒似不仅背上受伤,心里也承受重压。随即又释然,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骤然知道自己半身不遂,只怕精神都不可能愉悦得起来。
这年轻人还能在这么巨大的打击之下,深思熟虑,替朝廷筹谋,已是极为难得,庶几不负传闻之名。
秦谆上下打量他半晌,悄悄将对他的评价调高几个品级。心中既生爱才之意,口中便不免温煦几分:“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不过曹世子也不必沮丧,此刻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先安心静养为宜。”
又回头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归义侯道:“曹侯若是需要,可用八百里加急,请太医署速遣有经验的郎中过来看诊。”
远水自是救不了近渴,不过秦谆这番慷他人之慨的表态,仍是得了归义侯无数真心道谢。若没有参政这句话,他自己可是万万不敢上这个奏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