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曹宗钰先去看了归义侯。归义侯这几日都会在午后苏醒片刻,虽不能劳神,却能简短讲几句话。曹宗钰便每日拣这个时候回来,在面盆里洗了手,从阴氏手上接过药碗,小口小口,服侍父亲用药。
安舒没陪他进去,只在院里候着。正好看见阴氏扶着丫鬟的手,从屋里出来。
两人打个照面,阴氏有点尴尬,低声叫了一声:“大小姐过来了。怎不进去看看?”
安舒朝她微微颔首,便算是见过礼了。她问的问题,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这段时间以来,阴氏自己本就身体抱恙,又要在丈夫和女儿之间两头跑,十分辛苦。安舒今日细细看她,但觉她面上蜡黄,眼袋浮肿,眼角皱纹加深了几条,敷了铅粉也没能完全遮盖。原本一张风致楚楚的脸,此时不仅显出疲态,甚至显出老态来。姿态虽还硬撑着没垮,行动反应,却比以前大见迟缓。
大约心中守着个天大的秘密,日夜煎熬,便会成就这般形貌吧。
安舒方在心中嘲笑阴氏一句,随即无声苦笑,她自己在这方面,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嘲弄别人。
她的秘密,可也不算少。
曹宗钰服侍父亲用完药,又将这两日的情形择要禀报了一部分,自然是拣好听的来说。譬如今日城头这番动静,便值得跟父亲好好提上一两句,也让父亲高兴高兴。
“……好在安舒已经找到破解那大祭司空中幻像的法门,这一出,咱们现在是不怕了。民众也已各自归家,暂时算是相安无事。儿子再跟安舒想想办法,看如何解决掉城河边的傀儡。”
归义侯身后垫了个腰枕,虽说人能斜靠在床头,维持个半坐的姿态,到底精力不济,连眼皮也不大能睁开,只管闭了眼睛,静静听儿子说话。
儿子的话倒也不多,只是话头话尾,不经意便会提到他那位妹子的名字。归义侯此前不注意,现在听来,便总觉得儿子在说那两个字时,连语气都似与别的字眼十分不同些,听得他老人家甚是刺耳。
觑起眼角看看,儿子神情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心中烦闷,费力哆嗦出一句:“这什么大祭司的事情,你看还要闹多久?”
趁早完事,各走各路。
曹宗钰不知他爹的用意,笑着安慰:“父亲勿急,孩儿现下正在等一个要紧消息。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左不过这几日便能见分晓。”
见父亲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人又昏昏沉沉睡过去。曹宗钰替父亲除了腰垫与外披,服侍父亲躺下,轻轻盖好被子。又回头看看,长顺守在一旁,看着火炉上的药罐子。几个丫鬟垂手站在门边,等候叫唤。
正打算嘱咐长顺几句,便听到门外有人低声叫他:“世子,乘安坊里有人过来了。”
看看滴漏,恰是两刻钟刚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