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浓雾以及头顶的乌云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威压,然而细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无一不在说明大祭师的外强中干。
也正是因为这些细微之处透露出来的信息,曹宗钰、安舒虽然极为重视守城事宜,心中却一直隐约有种坚定的必胜信念,在谈及“此间事了”时毫无心理障碍。
现在大祭司终于开始展现他的意图,却是既在他们预料之中,又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预料之中的是大祭司一贯的色厉内荏。意料之外的却是他居然聪明地想到了,借由中土的孝道,煽动民众起来与官府作对。
人群数量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是在城中蜿蜒而行的巨龙,几条长长的身子,汇成一个头颅,正在逐渐接近西门。
“情势危急,请世子早下决断!”跪着的巡检令忍不住开口催促。
只要世子下令,再将环卫营借给他,他有把握带着手下将这群乌合之众冲散成几个方块,各自困在一条街区,再指令呵斥他们蹲下,只要砍得几个不听话的刺头,余下之人,绝难成气候。
这些人毕竟只是升斗小民,既无拼命之心,也无跟官府抗衡之志。只要世子下令,他一定可以控制住情势。
看着世子冷汗涔涔的样子,他实在想不通,世子这是在为难什么,犹豫什么。实在忍不住,言语中带上了几分不敬:“世子,临机决断,妇人之仁乃是大忌。”
世子还没说话,一个丑模怪样的低级兵卒已经斥道:“你懂什么?世子若是像你这般不管不顾,心狠手辣,归义府岂能得民众信重爱敬?沙州藩镇与晚唐那些残民害民的河朔藩镇又有何差别?”
安舒此时虽在心里急速计算推演,听了陈六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也不禁吃了一惊,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那副丑怪样也比方才顺眼多了。
巡检令却不认得陈六,见他一介小兵,居然敢当众训斥自己,不禁大怒:“你是何人?隶属何部?为何不在本岗,却跑来世子面前插话?”
陈六怪眼一番,正待大剌剌说一声:“老子是世子今日亲点的行军参谋。”
却听曹宗钰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巡检令,你的意思我明白。事有经权,事急本可从权,但若失了初心,则不是权,而是腐坏。归义军冲锋陷阵,不惧生死,乃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民众。若是今日倒戈相向,以民众为敌,那不是事急从权,而是自甘堕落。但凡我还是归义侯世子,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世子——”
“不必多言。”曹宗钰一语如铁,阻住他继续说下去。回头对在一边听命的队头说道:“你去给我找张长一点的矮凳子过来。”
“啊?——是,末将遵命。”队头一时没听明白,呆了一下方才领命,匆匆跑进城楼,不过片刻,便寻摸出一张宽约两尺,长约一丈,高及小腿的矮凳——却是张香案,也不用人帮忙,两手抓起来,往肩上一扛,大踏步走出来,按照曹宗钰指的方位摆好,曹宗钰站上去,正好从城墙上露出大半个身子。
众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队头忙集合了手下,除开留下一个中队,继续监视城门外的动向,其余人手分派在两边,间隔开一米的样子,错落站开,正是军中传话的阵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