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大小姐在京城嫁不出去,才来敦煌碰运气的?也不看看天时,这老天还亮堂堂的,没黑呢,睁眼说什么瞎话。想娶大小姐的人一字排开,怕是从南街头排到南街尾。要不是大小姐是世子妹子,世子会巴不得地把大小姐娶回家,日日陪她说笑取乐。”
“谁在那里瞎嚷嚷?想死找条板凳绳子自己上吊去!这等胡话,休说是说出口,便是想上一想,也是肮脏了侯府的门第。昨天才有个满嘴胡沁的,被管家关进了柴房,半个月不准出来。今日你们又来!”
“世子友爱妹子,原没什么不对,就是对这隔了十里八弯的妹子,比对自己亲妹子还上心,这就有古怪了。我听说啊,这大小姐在宫中十分受宠,太后和皇帝都喜欢她,说不定是世子想沾大小姐的光,讨了她的欢心,便能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更有光彩。”
她不知道这些声音从何处来,然而细细碎碎,一层一层,不停地在耳边絮叨,似是久远岁月留下的痕迹,似是有意无意间耳后掠过的私语,嘈杂阴冷,叫人烦不胜烦。
她在梦中叹气,想要跑开躲起来,手脚却如同被人捆住,无法动弹。
少年时候,她曾有过长时间的梦魇。后来修习了医术,日日忙着帮助别人,心灵上颇感慰藉,方才得以摆脱。如今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凄惶无助,一如当年。
无奈容让的愤懑、被迫低头的屈辱、深埋心底的嫉妒,旧的伤口层叠着新的疼痛,本来被她埋藏得极好极深,便连她自己,都以为它们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只有在这梦魇里,在不尽的挣扎里,才会猝不及防地遇见它们,才会发现,它们从来便没远离,只是积埋在一起,腐烂,沉淀,直到与她静悄悄融为一体。
眼看着失去的悲伤,发不出声音的呐喊,找不到出口的愤怒,看不到尽头的疲乏,这世界满眼荒芜。只有一处是崭新的,柔软而明亮,象天神降下的光。
是那样薄薄的唇,刀锋般的眉,亮如星辰的眼睛,含着笑,从她的梦境里走来。
耳边传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曹安康,该醒来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到上方几张目瞪口呆的脸。
李允顺最先回过神来,拍了一下张隐岱的肩头,失声笑道:“早知你说话这般管用,一开始便该派你上场,省得那霍鲁瞎折腾,耽搁我们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