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文家只忠于皇上,没有任何投靠。
诸皇子都想拉拢文家,使尽手段之后,就翻脸捅刀子下杀手,以免文家为他人所用。
那一场,不光是文家的劫难,也是大齐的劫难。
我外祖被害那年,南梁武家军长驱直入,前锋直抵建乐城下。”
顾晞声音低沉。
李桑柔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桑柔斜瞄着顾晞问道:“这么说,一切都是随太监所为?”
“不是。”好一会儿,顾晞垂眼道。
“喔。”李桑柔寡淡无味的喔了一声,举了举杯子,“这酒,还是不能肆意的喝。”
“武家军前锋攻到建乐城下时,皇上当时站在城楼上,吓的失声痛哭。”
顾晞摇着水晶杯里的酒。
“我要是死在南梁,大齐军中的愤怒,可以南引到南梁身上,我要是死在这建乐城,怎么办?
大哥说,皇上的心中,只装着大齐的江山社稷。”
李桑柔高挑着眉毛,片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顾晞举了举杯子。
“我是在宫里长大的。”
两个人沉默着喝空一杯酒,顾晞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空旷的湖面,悠悠道。
李桑柔正斟着酒,侧头看了眼顾晞,斟满了酒,抿着酒听闲话。
“我阿娘生我时不顺,熬了几天,没能熬过去。
先章皇后,和我阿娘是表姐妹,两人一起长大,情份极深,嫡亲姐妹一般。
我阿娘死在了先章皇后怀里,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先章皇后,先章皇后当时就抱着我进了宫。
我小时候,一直和大哥睡一张床,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先章皇后总是一只手搂着大哥,一只手搂着我。
我十二岁冠礼那年,封了世子,才回到睿亲王府。
头一趟回去,那时候先章皇后已经病得很重,坐在步辇上,牵着我的手,从睿亲王府大门进去,沿着王府中轴线,把睿亲王府一半,圈成了我的院子。
先章皇后说,没有我阿娘,就没有睿亲王府,这是我该得的。”
李桑柔举起酒杯,冲空中举了举,敬这位气势昂然的先章皇后。
“秦王是怎么残疾的?”李桑柔问了句。
“十岁的时候,生了场病,说是软脚瘟。”顾晞沉默片刻,才低低答道。
李桑柔慢慢喔了一声。
“你怎么凡事想那么多?还净往不好的地方想!”顾晞斜瞥着李桑柔道。
“你也想过是吧?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说我想得多了。”李桑柔笑眯眯看着顾晞。
顾晞噎了一下,仰头喝了酒。
“嗯,是想过,也查过,太医院里的脉案整整齐齐详详细细,没有任何不妥。”
“你大哥比你大两三岁吧?怎么还没成亲?软脚瘟又不妨碍生儿育女。”
李桑柔又倒了杯酒。
“两岁。
不是都能生儿育女。大哥不行。
先章皇后病重前后,大哥就倾心全真道,到今天,已经潜心修行了将近十年,只是不出家,不忌荤腥而已。”
顾晞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
李桑柔再次喔了一声,片刻,叹了口气。
“那你们北齐下一个皇帝,就只能是二皇子了?永平侯嫡亲的外甥?
你刚刚把他另一个舅舅斩了。
听说他一共就俩亲舅舅?”
“嗯,二爷。”
顾晞顿了顿,好象在想怎么说。
“他和我同岁。性子软懦,心肠极软,小时候看小内侍粘知了,那知了拍着翅膀挣扎,他都能心疼的掉眼泪。
他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厌恶史书政论,现在还是。
大哥残疾之后,皇上开始把他带在身边习学政务,问他有什么看法时,他经常有惊人见解,让人无言以对,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后来皇上就把大哥也带上,每天听完政务下来,让大哥再教他一遍。”
“教会了?”李桑柔笑问道。
“这是能教会的?
教了这十来年,只教的他极听大哥的话,特别是政务上。”
李桑柔拖长声音喔了一声,又啧啧了两声。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顾晞再次斜瞥着李桑柔。
李桑柔笑着举了举杯子:
“说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