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年的盛夏,秀女才学完了规矩。留下最后的二十余人,其中八人被册了位份留在宫中,其余的便可搬出宫去,等待皇帝的赐婚旨意了。
八人中,满军旗的秀女有两位,而且都是贵人,一个西林觉罗贵人,另一位索绰罗贵人。还有一位汉军旗的贵人林倩如,其余还有两位常在、三位答应。的确比三年前少了些。不过都是年轻貌美之人。
嘤鸣自打生了猪妞之后,就免了每日中宫请安之礼。照理说,新晋嫔妃叩见中宫的日子,她也可以照旧睡懒觉的,不过嘤鸣今儿可起了个大早,一如去同乐园听戏那日,刻意盛装打扮、精心描摹容颜,乘坐妃位的雕鸾泥金肩舆,准时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请安。
照例,贵人以上嫔妃才有资格给中宫请安,不过新晋嫔妃初次叩见是里外,所以八位新晋的满汉嫔妃全都来了。
镂月开云殿正殿中,正中须弥台的紫檀莲纹宝座上端坐着的自然是中宫皇后富察氏,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溜六张椅子,右侧坐着的是娴妃、纯嫔苏卿宜、嘉嫔金绣纹与贵人林娇怡,右侧坐着嘤鸣、庆嫔陆簪缨、怡嫔柏灵韵和愉嫔海佳常汐,左右之末各自空了两张椅子。
老牌嫔妃各自入座,娇嫩的八位新人朝着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个个敛身跪拜,精美的绸缎旗服摩擦发出簌簌之声,一个个都是嫩脸娇容,眉眼间透着风情婉转,最后一跪一叩之后,新晋的八位嫔妃齐齐娇声软语道:“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金安。”
皇后穿一身正红色缂丝丹凤朝阳旗服,右臂压在一个明黄色的蟒缎引枕上,脸上的神情既端庄又温和,她徐徐点头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新人们次第站起身来,神情谦恭柔婉。
皇后指着坐在右手边第一张红木南官帽椅上的娴妃。介绍道:“这是娴妃乌拉那拉氏,太后的亲侄女。”
新晋嫔妃们忙侧身过去。齐刷刷蹲身下来,齐声道:“娴妃娘娘万福!”
娴妃微笑着点头,“诸位妹妹客气了。”
皇后又指着嘤鸣道:“这位是舒妃纳兰氏,前不久才刚行了册封礼。”
嘤鸣暗想着,她的册封礼日子刻意被安排在秀女们定下名分之前,想必也是皇帝的好意,不想让人小觑了她吧?
此刻。新人又忙转过身子,朝她齐齐屈膝做了万福礼:“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含笑颔首:“诸位妹妹安好。”
皇后微笑着打量她:“舒妃瞧着身子好多了,今儿都能来请安了,可见是太医悉心诊治的缘故。”
嘤鸣抬手抚了抚右侧旗髻上斜簪着的赤金累丝孔雀点翠步摇,皇后这话明着关心,意思是提醒她,既然身子好了,就该日日来请安了。嘤鸣扬唇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娴妃拨弄着手指上赤金菱护甲上牵着的东珠,笑呵呵道:“皇后娘娘。不如先叫新晋的妹妹的入座吧,站久了也是会累脚的。”
皇后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报赧地笑了:“还是娴妃细心。本宫都忘了呢。”掩唇一笑,皇后便道:“入座吧。”
这殿中。还剩下四张空的椅子,显然不够所有新晋嫔妃入座,三位贵人各坐一张椅子,自是毋庸置疑,最后剩下的一张……被眼明腿快的易芳姿易常在一屁股坐了上去,另一位吴妙绫吴常在只能气呼呼站在一旁瞪着易氏。那易氏倒是格外得意的样子,悠悠然瞥了吴常在一眼,端坐得风雨不动安如山。
皇后的宫里,自然吴常在不敢上去争抢。只是心里的怨恨只怕自此种了下去。剩余的三位答应,都是出身低微的。本就没奢望四个仅剩的座位会有她们一个,倒是各自低眉顺眼侍立一旁。
坐在嘤鸣身旁的庆嫔陆簪缨笑着道:“人一多,就热闹不少呢。”
嘤鸣手里端着一盏茶,笑眯眯看着庆嫔,“今日只是开场戏,日后才是真的热闹了呢。”日后那两个常在有得争,今日看似端庄安静的三位新晋贵人,日后更有得争了——六嫔之位已占其五,最后只剩下一个位子了,想不争都难啊!
皇后笑着道:“以后宫里姐妹们热热闹闹才最好呢,舒妃以后也别总把自己闷在长春仙馆里,都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也有好处。”
嘤鸣依旧装作没听懂皇后话里的深意,笑语道:“皇后娘娘说得是,今夏繁似锦,百争艳,自然是要多出来赏才是。”说着,便瞥了一眼新晋的几个长相出挑的秀女们,以贵人林倩如姿色最娇媚,其次便是占了最后一个座位的常在易芳姿了,那吴氏也是颇为艳丽之人,贵人索绰罗云婼温婉楚楚、贵人西林觉罗兆慧则端庄优雅,可真真是百争艳了。
皇后目光扫过新晋的几位贵人,柔声问道:“西林觉罗贵人身子可好些了,余毒可清了吗?”
西林觉罗兆慧忙起身见了一礼,徐徐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婢妾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后露出一脸高兴的样子:“如此就好,身子好利索了,才能上承天恩,早日为皇上延绵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