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闷热更甚。阴云黑压压的浮在荣府上空,越积越厚,荣府各院就罩在阴云里,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曲嬷嬷摘了腰间的汗巾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敛了呼吸,登上永禄楼二楼,推开程夫人的房门。
“夫人交待的事,奴婢都办好了。”曲嬷嬷弯腰垂首等着程夫人吩咐。
程夫人卧在贵妃榻上,伸手止了打扇的金钗,金钗知趣地退了出去,掩了门。
“禅寺的和尚说了什么没有?”程夫人掩了掩敞开的衣襟,天气实在太闷了,她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慧介禅师让小沙尼去后山颂经超度梅萱,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丁家大爷拉了宝琴回城西去了,听说扔乱葬岗了……”
“我就知道那个矮子是想来挑事!嗯,这样也好!免得留下一个惹出麻烦。”程夫人慵懒地伸直了腿,不想多话。
“夫人说得事,那个矮子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夫人看得起他,才把宝琴卖去他家。他还不知好歹……夫人尽管放心,两人都来不及出声就被掐没了气,干脆利落!”曲嬷嬷见程夫人半闭着眼睛,识趣地告退出去。
程夫人闭上狭长的眼睛,心里的不快此刻算是消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丁家大爷会登门找她要人,更想不到宝琴被骆嫣带到了栖霞山。
丁家大爷个子不高说话口气却大,叫嚣着程夫人既然把宝琴卖给了丁家,那宝琴生是丁家的奴。死是丁家的婢,今天就是扛个死人也要把宝琴弄回去。
程夫人初听这话时颇感吃惊,待叫曲嬷嬷打听清楚才知道真相。程夫人凛了脸道,宝琴既然卖给了丁家便与荣府无关。丁大爷找到她要人是万万不该。
丁大爷打死不信,他认准了宝琴肯定是装疯,程夫人再派人弄回来收拾好了再卖。“不许胡说,荣家什么时候会差卖一个奴婢的银子!”程夫人喝斥了矮子丁大爷。丁大爷不作声了。却不肯走。程夫人和曲嬷嬷耳语几句……丁大爷在栖霞山脚下等到了宝琴的尸体……
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了骆嫣!程夫人心里暗道,转头又叹了一声,娶回来的媳妇朱杏茹,成天只知为了荣珏喜恨无常,根本帮不上程夫人一点忙。以后荣府掌事的权力托付给朱杏茹是万万不能的……程夫人翻个身,睁开狭长的眼睛,眼里目光染了霜!
曲嬷嬷下了楼,朱杏茹从房里出来瞧见曲嬷嬷叫住她。“曲嬷嬷这是打哪来呀,瞧你一身的汗馊味!”曲嬷嬷抬臂到鼻前,果然一股子汗馊味漫来。
曲嬷嬷讪笑着叫了一声四奶奶,也不想瞒她,说是从栖霞山才回来,老了不中用了,爬半山的石阶就累成狗了……
朱杏茹扁嘴道。“老不中用了就别做了,不如回老家去养老啊!”曲嬷嬷涨红了脸,一句话噎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她瞧见朱杏茹手里拿着根刺绣的金锥,打岔道,“有身孕的人最好不要碰这些尖尖角角的东西,一个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朱杏茹忙将金锥掩在袖中,“我去找媚娘姐姐学学针线,想亲手给宝宝绣件肚兜。”朱杏茹从曲嬷嬷身边过去,青鸾垂着头跟在朱杏茹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