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宫门,背景般木然的内侍宫娥,凌妆心下惨然,默默往元禧殿走。看来,自己尚不足以撼动他们的同盟,但开了一个头,搅乱了一池春水,相信总会有机会的。
只是对这些争斗和手段,她亦提不起多少兴致,勉力而为之,当做是等待中的调剂品罢了。
凌妆走得甚是缓慢,单薄的身子吹在风里,由骨子里散出悒悒之意。
容宸宁看得发呆,微微叹气,解下袍子追上两步,披在她肩头。
凌妆却急走几步,任由衣裳坠在地上。
容宸宁释然一笑,他心思已定,小小的打击完全不能令他气馁。
其实前段日子,他也曾想借助别的女人将她忘记。
可是面对诸般佳丽,妃嫔九御,相思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放纵之后,独卧深宫,孤家寡人、形影相吊之感却益发清晰,夜闻蛩杵声,已觉寝簟寒,众里寻他千百度,伊人已在眼前,何必还要纠结难受?
欠她的,只盼能慢慢偿还而已。
容宸宁想定了一件事,那是十头牛也拉不转的,正当他想逆她的意,天天去烦搅,烦得她所过的日子里,不得不有他为止,关雎宫那头,却传来丢了人的消息。
那一刻,冷冥冥寒意透骨,柔肠寸裂,竟是比母亲襄婉仪亡故之时更加难受,往后的岁月似乎也无了光彩,想到只能独伴关雎宫的梨怀念那一抹丽影,他竟觉山崩地裂,再不能忍受。
而今容宸宁已不敢去回味失去她时的心情,即使对着她的寒眉冷眼,胸臆间却是暖暖的。
人之贱竟如斯……
他亦鄙薄这无奈的情怀,但既已明瞭此女之重,不想去熬那焚心刺骨,春风秋月俱尽,夏日冬夜无复的苦楚……或许,某一****也可以与自己携手踏月,对谈情,那又将是何等的旖旎?
容宸宁摇摇头,也不去拾地上的袍子。
她愿意让它落于尘埃,便落于尘埃好了。今时今日,已可以掌天下人的生死,这个心愿,他用了十几年去完成,他相信,得到她的芳心,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宫娥内侍已经从震惊中调整好心情,一个个低头假装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事。
元禧殿东暖阁中,摆上了小厨房的膳食。
填漆桌上,荤素山珍海鲜,每一款各一样。
容宸宁看到凌妆坐下,玉面生辉,方才与慕容礼的一战,好像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灯火下的美人,赛海棠,胜芙蓉,幽逸冷艳,皎然独绝。
内侍进上两幅黄缎绣暗八仙祝寿怀挡。
宫娥替凌妆挂好,容宸宁瞧着她的模样,也替自己一般挂上,对炕而坐,很有点举案齐眉的感觉。
容宸宁盛了一碗燕窝羹搁在她面前。
凌妆默然无语,看也不看那碗燕窝羹,低头闷吃别的。
她始终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两排扇形的阴影,一管笔挺的鼻子若琼瑶美玉,吃得却好像很认真。
容宸宁看得满意,一来觉察到越是自己盛的她越不会入口,二来亦不想让她完全窥探出心中的底线,遂不再为她布菜。
水源贡米本就好吃,他平日饭量不大,最多吃上一碗,这一餐,竟是吃了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