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心想,皇帝说要杀的人,指的应该就是他们。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楼船的顶舱,除了静谧的灯光,没有一点动静。
亭海与雁声在门边站着,瞧模样没有主子的允许,连进去收拾碗筷的胆子都欠奉。
前头导引的大船上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十八郎,此处用不着我夫妇,我便带着珍妹游历去了,若有事召唤,你尽管放鸽到侠隐山庄。”
“去吧。”似乎回忆起什么,容宸宁冰寒的面上破开一丝冰纹,心底又升起了希望,回身推开刘义的伞,径直往船舱走。
亭海和雁声会意,这才徐徐推开船舱门,手脚麻利地进去收拾出碗筷。
容宸宁瞥了亭海一眼。
亭海向主子展示手上那小锅粥,笑着压低声音回道:“皇后娘娘起码吃了三小碗,不至于饿着。”
容宸宁满意地点点头。
这小子机灵,懂得叫皇后娘娘,也懂得他想问的是什么。
船舱内有她在,带着一股莫名的暖香。
幽幽然沁人心脾。
容宸宁不知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果真有这样的香,面色柔和,踏进内仓。
凌妆已经醒了,半低着头靠着床头的黄绫大迎枕,黑色的剪影映在舱板上,亦是俏生生。
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她的身子,显得比白日温婉许多,不知为何,容宸宁眼前瞬间浮起那莹润的胴体,想起她温热的身体贴在身上的触感。
心头仅余的怒气也丝丝消散,幽淡的暖香更加清晰,是那种魂牵梦萦的味道,叫他全身火烫,哪里还有跟她怄气的心思。
内侍很有心眼地在床前的云牙案上留下了一盏烘暖的燎炉,上头烧着热水。
这样一来,夜里不必添热茶,主子也随时可以喝上。
容宸宁望着那盏水,忽生了念头。
走过去,将窗子撑起了一条缝,室内的暖气微微透出去,外头纷纷扬扬的雪偶尔跳跃到窗棂上。
“下雪了。”他低低说一句,知道凌妆不会接这样的话,也并没有指望她接。
初时,凌妆确实也无视他的忙碌。
不知他进进出出在摆弄些什么。
后来即使不抬头,她也知道他摆了云牙案在那儿煮茶。
其实大殷朝已流行泡茶,制好的茶叶泡出来清香更永,煮茶不但麻烦,未得神韵之人煮出来的茶汤还不见得比开水冲泡的好喝,凌妆便认为他是无聊找事做。
容宸宁却摆弄得很认真,那流畅的手法和高雅的姿势,渐渐吸引了凌妆的目光。
她看着他在“一沸“时,加盐调味,除去茶汤表面浮着的水膜,“二沸“时,又在釜中舀水,再用长长的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茶末里头好像夹杂了橘皮等物的清香,如此烧到釜中的茶汤气泡腾波鼓浪时,他加进了“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沸腾暂时停止,室内溢满了茶的清香。
这倒也罢了,当容宸宁将一套七碗的黑釉茶具铺陈在凌妆面前,亲手执起汤瓶注汤击拂,到底还是震惊了她。
茶汤注入,汤与瓷器相遇的瞬间,那套上品兔毫盏的盏面上幻变出奇幻的画面来,少顷,白乳浮盏面,如书圣挥毫,又如淡雅的丹青水墨画,热气上腾,她看到了每盏上浮出了一个字,形成一句诗,“唯愿君心似我心”。(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