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府乃世宗煜嘉皇后盛宠时的省亲别墅改建。
外戚红不过三代,煜嘉皇后的娘家也是如此,到了其孙辈德宗手上,阖府被杀,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然而这山水园林经过几代人的狗苟蝇营,巧夺天工,十步一景,便是入了严冬,也丝毫不见萧瑟。
容毓祁侧躺在“蓬湖迷雁”的水阁边看今冬的第一场雪。
漫天雪无声坠入碧幽幽的湖面,湖四周的雪松红梅迎风飒飒,远处的亭台楼阁模糊难辨,本是好景,奈何一句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反反复复萦回在他心头:“去年湖上雪欺梅,片云开,月飞来,雪月光中无处认楼台。今岁梅开依旧雪,人如月,对笑,还有谁?”。
温酒暖炉挡不住阵阵寒气,冷热交替,恰如他此时的心境。
随身小太监金斗和银斗缩在老远的地方搓手顿脚,时不时向那边瞧上一眼,金斗道:“世子爷不知中了什么邪,他哪里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了?近日来常作如此形状,是否该禀告王爷王妃?”
银斗略一思量,摇头:“许是沘阳王爷等都下了狱,那些个顽的公子最近也被家里拘着没有过府,世子爷独个儿难免烦闷,王爷诸事劳心,连日愁眉不展,你我还要去触霉头?再说王妃什么时候真的对世子爷上心?不过在王爷面前做个样子!去她跟前说三道四,没得给爷寻晦气。”
正说着,远远见小径上转出一顶黄底红梅的油纸伞,底下两个丫鬟搀扶一娉娉婷婷的娇小美人迤逦而来。
“哦!天菩萨!”银斗扶额苦叹,“你说女人是不是猪投胎的?瞧不出世子爷烦她们么?见天来给咱们找麻烦!”
“若被明姬听见,仔细你一身皮!”金斗笑谑,两人还是迎了上去请安。
明姬露出一个亮丽的笑容:“听说世子爷在水阁耽搁大半日了。我送些暖腹的酒菜过来。”
金斗眼尖,注意到明姬的狐裘斗篷下露出粉嫩云袖,心里嘀咕一句:“冻不死你!”面上恭谨道:“世子爷有吩咐,媵御主子们来了,俱让拦驾,您也知爷的脾气,心疼心疼奴婢们吧。”
这明姬在王府森严律令下。世子妃尚未进门,已经替容毓祁诞下一女,地位不比别个,心计自然更加不可小觑,金斗和银斗是世子身边的红人,对她说话已经是极客气的了。
明姬却不领情。玉面微沉道:“素日里瞧你们懂事机灵,怎能由着爷的性子?万一冻出个好歹来,你们担得起么?”
她也不是不知道要讨好这两只猴子,只是自己地位原本就不高,再不端出点主子的样儿,他们怕更不放在眼里,故而态度不同与寻常姬妾。
世子妃未定之前。王府里头世子的姬妾实实是没有任何名分的,明姬也不过仗着生了个女儿,自认为侧室,金斗银斗心里都瞧她不起。银斗就有些忍不住撇嘴:“前儿琴姬已经闹过没脸,明姬主子既不怕,奴婢等拼着挨打,也是不敢拦的,您尽管请!”
说着硬是挡着金斗让出道来。
明姬被刺得脸上一阵潮红,待要发作,又不敢当着世子的面。向水阁上远望几眼,不甘心就此回头,恨恨甩了两太监一袖子。接过丫鬟手中的伞和食盒,款步上前。
容毓祁把玩着手中一方绿玉鼎。神游天外,近日里探得她的消息,知晓已转入宫中诏狱,朝廷亦有明旨籍没犯妇,略略放心,却更加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