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艾麦拉的人来得倒是很快。信徒们话不多，做完例行祈祷后，就载着郁笛往东边走。他们开的不是隔离车，一路上经过了大概能有二十多个悖逆的据点。下车补给时，郁笛顺便测了测这些据点的土壤酸度和空气污染水平。

果然，前者加重，后者减轻。郁笛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筛查关于程蝶的事件。按道理如果程蝶给她的这种植物种子真有她说得那么好，自己的任务应当完成了才对。到现在系统都没动静，那说明自己现在所处的这条事件线，还没有走到能够导致一个必然结果的节点上。

人话说，就是这世界的人类文明依旧有可能朝着覆灭的方向狂奔。

根据世界求救信息，和以往检索过的事件来看，让人类文明延续的拐点就是能不能让他们重回地面。郁笛对于这件事一直都是很坚持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地下城开放地上种植场的建设，对于“重回地面”这一结果来说，是一个正向的事件。当下人类最大的社会就是地下城，其次还有在地下城面前只敢偷摸搞小动作的悖逆，而这两者的目光现在都望向了地面。

郁笛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能给这样的“社会大趋势”，来个逆转？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看，问题只会出在碱瓜本身。程蝶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郁笛心里愈发烦躁，表情也愈发冷漠——这是她这些年来在庇护所，跟余虹枫他们待在一起养成的习惯。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能透露一丝一毫自己的无措和胆怯。

终于，司机把她叫醒了。

“郁笛，从这儿就要下车了。你先休息一下，日落时我们再进入丙级城的缓冲区。”

“嗯，辛苦你们了。”郁笛送给他们一袋自制的碱瓜干。

“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毁掉碱瓜。”郁笛觑她。

“蓝龙，是不是走了？”

“这里看上去，好像你当初一手修建的庇护所。”郁笛开口道。

程蝶的话证实了郁笛的猜测。她不由得有些愤怒：“为什么？”

“我也有个问题。”

“你想再次重启世界？”

“好。”郁笛从善如流。

程蝶没有回答她，而是先让其他二人离开。“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半小时之后，我会送她出去。”

“也就是说，不被杀，就不会死？”

“你有你的立场。”程蝶松开了郁笛的手，“我明白。但我已经做出了我自己的选择。”

带路者示意郁笛跟上，三人钻进了一座堆放材料的仓库。仓库里有许多集装箱，其中有一个上面画着一个“s”型记号。集装箱的门上挂着一把破旧的锁，带路者走过去，将眼睛凑近锁头——那居然是个做旧的虹膜锁。

郁笛耸耸肩：“好。”

“程蝶，不要。”郁笛垂眸，声音沙哑地说。

带着她的人对这样的行动显然十分熟悉，在窖井盖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底下的人便有了回应。窖井盖慢慢移动出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小口，郁笛跟着对方从黑漆漆的洞口慢慢出溜下去，便听见里面的人说：“感谢主。这里没有照明，你把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低着头走。整条路上都没有障碍，只要不撞到前面人的身上，就不会摔倒。”

“我没有打算毁掉碱瓜。”程蝶看着郁笛，“它还会有的，只不过，得是在下一次。”

“我有个问题。”程蝶盘腿坐在了地上，示意郁笛坐到她对面。

她的确不知道，毕竟她还没有活到能老死的年纪，也没有得什么致命的病。她只是猜测，在完成任务之前，系统和世界都不会轻易让她死掉。

直到悖逆的人锁上集装箱的门，程蝶才慢慢转过来。

“跟着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让我先问吧。”

眼前这个日渐衰老的女人目露迷茫：“你又是为什么呢？你像个救世主降临到这里，拥有某种不可说的能力，你甚至知晓我过去经历的一切，比我自己的记忆还要清晰，你又是为什么呢？”

而方才照射进地道的黄光，正是隔离网上安装的警戒灯。

“你为什么来？”

“不知道。”郁笛看着程蝶。

“对。我知道我可以！世界为了延续下去，一定会让我再次重生，我会再次找到你，也会保护好他.”

“没什么。”程蝶咧了咧嘴角，“我只是想做一些和以往不同的事情。”

“你会死吗？”程蝶看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