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蜀地高家少夫人,内宫宠妾晏贵嫔之长姐甄翊无故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临安满城。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布衣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赵构连下三道圣旨入蜀,劝慰亲故、追封品级、问询原委一样不少,既给足了高家体面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这样的怪事。
可山迢水远,音信不畅之下,皇城里的人震惊之余却也只能原地静盼已在赴临安路上的川南处置使高渊早日到达,以详禀内情。
是年五月初六,高渊抵都,当日便入朝述职,随即又被宣入后宫,皇上与贵嫔亲设私宴相陪。
大内西南宫宇,红烛高燃,萧簧齐鸣。
"高卿,这里是依儿的清乐殿。既聊尽了国事…"赵构略向手边那个一身窄袖短裳,武人打扮的男子靠近了些,小声道:"你我便是实打实的一家人,有些话,朕作为亲戚,还是要替依儿多嘴问一句了。"
"皇上请问,臣必知无不言。"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显是早有应对之辞。
"府上少夫人,新嫁还不到三年,与令公子又是青梅竹马的表亲兄妹,何故竟自寻短路,一意赴死呢?"
"这…"明明镇静自若,却还是要应景的陈吟一二。"唉,个中缘由臣一直守口如瓶,实在只因家丑不便外扬…"
"家丑?舅舅您…"
甄依忍不住刚欲插嘴却被赵构的眼色逼退。
"可是既然是皇上您金口亲问了,臣便也只能含愧相告了。"高渊似不忍般地望了望甄依,继续道:"犬,,子离家多日,少夫人竟不甘闺中寂寥,与一从甄府陪嫁而来的小厮暗生私情。半月前被微臣察觉,严斥之下竟一时想不开…悬梁自缢了。那小厮倒也重情,见她去了,自己便也跟着了断了…"
"什么?这不…"甄依惊呼道:"我长姐那般清高自持的人,怎么可能情愿委身于一个下人!"
"依儿啊!"高渊痛心疾首地哀叹道:"我知你不信,舅舅若不是亲眼所见那也绝计不会相信啊!翊儿是你母亲的心尖肉,就算做下这样的丑事,我也不欲张扬。可没想到她竟这般烈性,狠心撒手去了…"
"母亲她…也知这事了?"
"爱女骤然离世,怎能不知晓原委?"高渊拭着眼角的泪,摇头道:"翊儿这么一走,又是这般不体面的死法,你娘怕是要丢掉半条命了!"
甄依此时简直已失了元神,浑浑噩噩如将死之人般,高渊的话也没太听进去,只听着了丢掉半条命的话,忽想起母亲此刻无女相伴,凄苦悲痛,眼泪便更像决堤之水一般,竟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来…
赵构向来最厌妇人没有主意,遇事只知一味号哭。心烦意乱地安慰了几句,便吩咐左右侍女带了甄依回内室安歇。却又听高渊道:"臣有一事相求,盼皇上恩准!"
倒是会掐时辰。赵构的手指在案子上不紧不慢地打着节奏,微微点头示意他尽管开口。
"甄翊虽是臣亲妹长女,但毕竟做出了此等败坏高家门风之事,犬子再恋旧情也不能为她守制,白白耽误盛年!"
"那依爱卿的意思…"赵构轻蔑地眯起了眼睛,盯着跪在面前的这位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本不欲声张的慈爱舅父。
"微臣斗胆,请皇上御旨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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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渊回府时已近子时,但高府上下从高世荣起无一人安眠。
"父亲!"
灯烛昏暗的东厢书房里,大半年未见的父子二人隔着一条长长的桌案,相对而坐。
"我不信!"高世荣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果决地道:"我和翊儿,虽然算不得伉俪情深,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她的脾性我再了解不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