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静善一掌拍在了案几上,白瓷茶盖被震得嗡嗡作响。"本宫的玉旨!轮得上她来过问?笑话!"
"是是是……"曦月吓得忙爬起身唯唯诺诺得退出内室,"奴婢,奴婢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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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愿得到口信从小厨房赶到正堂时,堂上早已是杯盏满地四下狼藉的景象了。甄依披散着头发,单薄的殷红绸衫染着斑斑酒迹在肩头摇摇欲落。一众丫鬟太监只管大呼小叫地站在三丈远的地方干劝着,却谁也不敢近前。这会儿见是高愿来了,方都送了口气,紧赶着迎了高愿进殿。
"我的小姑奶奶啊!"高愿几步跑着跪在甄依身旁,不由分说地夺了她手中的酒壶狠命掷在地上,玲珑剔透的青瓷仙人尊登时碎成了千万片狼狈的残尸。"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姨娘昨夜刚嘱咐你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不成!"
高愿气喘吁吁地一面数落,一面也是着实心疼得紧。拉了甄依起身去内室坐了,又拿帕子胡乱抹了抹那张哭了的小脸,哄着她好歹理顺了气儿,方在她身旁坐了,好声道:"皇上不来时你闹闹也就罢了。可这前几天圣驾不是才来过吗?姨娘和你说了多少遍,只要圣上还肯来,你这就算不上失宠……左右还年轻,他日一朝留下龙脉,还愁这日子熬不出头吗?昨夜里说得好好的啊,今儿又叫了你表兄来陪你解闷,怎么又……"
高愿忽得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僵,抚着甄依的背,小心地问道:"说起来正是,世荣人呢?"
"还不是灵和宫那个妖女!"一问之下,刚安静下来的甄依顷刻间又成了歇斯底里之态,"打发了个丫头来传什么玉旨,几句话就把表兄拘走了!传旨的丫头也不与本宫言语,更不说所为何事……那副轻狂样子,就像生怕谁看不出她是妖女豢养的疯狗一般!"
高愿见她口不择言,忙打手势令她收声,回身掩了房门,方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小长公主还有心思会会昔日故人?"她暼了一眼甄依,若有所思地问道:"当日她在你们府里时,和世荣交情可与别人不同?"
甄依闻言楞了半晌,也止了哭声,捧着帕子想了一会儿,没好气儿地道:"那个贱人就是天生的妖媚骨头,和我们姐妹几个倒是不见得亲厚,整日却和兄长与荣哥哥走得近些。我兄长也就罢了,您也不是不知,命里就是犯她这个桃劫。可荣哥哥一向虽和善,却自小不爱与我们女孩儿家玩闹,偏与杨青那样的冷木头亲近些。可也怪,自那贱人来了,我荣哥哥竟对她多加青眼,时常还屈尊去她住的小西厢房里探视,现在想想,也是怪事一件。"
高愿一边听着,心里面早已掂来覆去地转了几百个念头。这个小长公主就像是个永远猜不中的谜,谁也不知她下一秒能给出怎样八竿子都打不到的线索。金营死里逃生归来,不安分度日却一心攀附皇宠以致闹得满朝风雨。明明看似端庄得体,却偏又做出了几件离经叛道之事。在越州时,无意看出她和云安之间关系非同寻常时已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竟又探得她和高家的独子有这样的过往,桩桩件件就像缠在一起毫无头绪的乱麻,混塞在她的脑中,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小姨娘,姨娘!"
"嗯?"
甄依啜泣着抓住高愿的衣袖,摇着哭道:"那个妖女莫非就是咱们家命里的克星不成?夺了我的恩宠,毁了兄长的前程,如今怕是又要朝着荣哥哥下手了!"
"胡说些什么!"高愿耐着性子,拉着甄依好生安慰道:"她虽看似身份尊贵 ,皇恩倍加,可也不是什么动不得的人物。姨娘有些密事从未和你说起。一来是为着守当日与云安师姐的约,二来也是所知甚少,说出来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没得叫你听了说出去引火上身。但如今有一人,可助姨娘一臂之力!扳倒这位三千宠爱集一身的福国长公主!"
"扳倒?如何扳倒?"甄依眼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却故意道:"人家再怎样都是金枝玉叶,龙种皇裔,顶多也就是使些反间计夺她些恩宠罢了。"
"可若她不是真正的柔福帝姬呢?"
"什么!?"甄依惊恐地掩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高愿,"姨娘这话,可不能信口胡说啊……"
"自然不会。大长公主已从净荷处得知不少蛛丝马迹,只是少了一条金丝线,她眼下还串不成这伏龙珠。"
"姨娘言下之意是……您手上,就有这条金丝线?"
高愿沉沉地点了点头,揽过甄依,爱怜地替她理好散乱的发丝,凝视着窗外,一片料峭春寒未褪之色。
"我深受师姐大恩,本不该负她。可如今你因那妖女落魄至此我岂忍心袖手旁观!欠下师姐的债,只能来生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