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将莲儿葬了,连带将她结成的那块莲玉也葬在了坟中,在她坟前守了三日之后,潦倒的离去了。
武氏一族的人一直安慰着他说同样的话,让他照顾好自己,说莲儿是生来便是,注定了保卫武氏一族的圣女,所以即便发生此事也不必太过忧心之类的。
他置若罔闻,从族中酒窖买了三十坛烈酒,而后回到了先前与莲儿在武氏森林之中所建的茅屋之中,将所有的酒坛堆于屋中,痛饮了一阵之后,便醉倒在地,直到醒来,便再次喝到醉晕过去。
这样颓废的日子,他不知过了有多久,日复一日。睡,也不知自己睡上了几日,吃,也是随便找些什么果腹便罢了,他现在觉得自己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灵魂不在,剩了这肉身反倒苦难。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不知此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力之中,每日头脑中盘旋的便是那仅有的回忆,与莲儿之间的回忆,与巫苓之间的回忆,甚至于自己在登上帝位之前的回忆,那些回忆皆本美好,可现如今却怎会变成这样?
正如他所想,他对巫苓难道不好吗?他觉得自己几乎倾尽了所有,甚至于,一个兄长该给的他全数给了,一个兄长不该给的,他也全数给了。
除了向她表明心意,将她迎娶回宫做帝后,还有何事未做呢?
可是,那是为了保护她啊!若是他当真这样做了,恐怕此时天下之人便会耻笑于她,而她也会彻底的烙在历史的烙印上,成为继三百年前那祸国公主之后又一被印上耻辱烙印的勾引皇兄的公主。
只因……从开始之时,他们便是兄妹啊!是兄妹啊!!即便不是亲生,巫苓在天下人眼中依然是嫡亲的公主,他们若是相恋若是百年,便是做了那乱了伦理纲常的孽障之事。
他又怎会舍得让她背负如此沉重的孽障?
他有些后悔,似乎自己不该顾忌着责任与天下,早早的带着她如先前所说到那山野林中去过这一生,说不定此时……
说不定此时什么呢?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没选择的事情终究是没选择,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年……
他只是没想到巫苓最终还是站在了太后身边,更没有想到,自己陪伴了巫苓整整十年,却不敌太后对她那仅仅几年的养育之恩……更是在自己决定抛弃一切之后……赶尽杀绝。
养育之恩,她对巫苓的培养,朔也曾经调查过,那培养,几乎像玩弄她一般,将所有的苦楚与痛堆积到她身上,让她在沉默中爆发,去追溯她体内那至高无上的神秘力量。
即便如此,他这十年的疼惜与宠爱,依旧未曾赢得过那几年之内的痛楚与责罚。
巫苓啊……那个死板板的性子,,那个一切都不说也不做只是将一切都默默含在腹中的女子,他又能如何呢?!
“呵呵呵……”朔低声的笑着,再次抬起那浓郁的烈酒灌入口中,辛辣的酒,入了口,顺着喉咙而下,带起一股灼热的刺痛。
多日只喝酒而不思饭食,已经伤了他的内脏,可是即便是痛,却也远远抵不上心中的刺痛。
他对巫苓,失望透了。
可偏偏……又狠不下心来对付她。
他曾是银眸帝子,这江山的上一任主宰,若是他此时回宫,即便是睿与太后不肯让出帝位,他也依然能揽到一群先前死忠于自己的人。
届时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
可他不忍心回去。
他是个男人,心中便着有男人该有的城府与担当,他不忍心将自己的弟弟活生生的从帝位上推下去,感受一遍自己心中所感受到的难堪与苦楚,更不忍心给巫苓带来苦恼。
朔靠在炕沿儿边上,苦苦一笑,全然是酒味儿的口中,竟然能够尝出苦涩。
之前,他是帝君是这天下之主,再往前,他是弟子,是帝王家的血脉。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众叛亲离的潦倒之态,甚至可以说这一生也是顺风顺水即便有什么困难也是手掌一翻便解决了,所以对他来说,这世上可能没什么算是困难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
全因他整颗心,都交给了那个他此生认定的最该疼宠的女子。
可是即便巫苓这样对待他,他依旧狠不下心来,彻底将她从心中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