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歌还未进入营帐便听隐隐听见了婴孩的啼哭,一心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进去,却见那小家伙在玉敏怀中哭得手舞足蹈,即便玉敏哼着小曲,轻轻摇晃,亦是拿她没辙。
“我来吧……”沐颜歌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利索地接过玉敏怀中的娃娃,并对她报以感激的一笑。
说来也是奇怪,那小家伙在落入沐颜歌怀中的一刹那,竟是止住了哭声,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盯着她,须臾,居然咧嘴笑了……
那笑容像是三月里的烂漫春,让沐颜歌的心底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甜蜜。
“看,她还认人呢!”玉敏无奈地摇摇头,遂而赶紧朝容墨施了一礼。
“沐姑娘被劫走一事,可有惊动皇上?”容墨问道。
“回公子,皇上身边的徐公公来过一次,奴婢按公子的吩咐告诉他,公子新买回的丫头得了急病,连夜送到城外去找大夫了!徐公公也没多问,寒暄几句便走了!”玉敏如实禀道,眸光在容墨苍白如纸的玉颜上多停留了几秒,闪过一丝惑然。
“如此甚好……”
“公子...”
就在容墨将要转身离开之际,玉敏急急出声。
容墨眉头一皱,稍显不悦地转过头来,语气微沉,“有事么?”
“公子,二爷来了...”玉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便见容墨在闻言后面色已是微有一变。
“二爷在附近镇上已吃吃喝喝呆了将近二日,奴婢好言相劝,他就是赖着不走...”玉敏神色几近为难地看向容墨,惴惴开口。
“好了,我知道了。晚上先陪我出趟营……”容墨淡淡开口,眉宇间的暗沉与倦怠一闪而过。
“是,公子,”玉敏低眉颔首,温顺恭谨,眸中还隐隐带着忧切。
容墨朝她轻轻一笑,径直走了过去。
玉敏带着几难自抑的狂速心跳,微微颔首,依旧保持着依旧一惯的端淑仪态。
这几年,他与她总有些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虽然她与他的距离并未因此更进一步,可能换得她回头一顾,她该知足了……可自从眼前这位姓沐的姑娘出现后,她总觉得公子与从前相比有些不同了,言行举止透着莫名的古怪,只怕是他自己都恍然未知吧。比如这次,公子竟不顾眼下的处境连夜地追了出去,自一夜寻人归来后,面色苍白,眉心隐现暗紫,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想来一路定是与高手过了招。每年这个时候是他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他竟然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女子,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位带着娃娃的姑娘,对他真的如此重要么? 玉敏的美目闪过一抹沉暗,除了好奇,还有堵不住的浓浓酸意。
沐颜歌虽忙着逗娃,可耳朵却是没闲着。二爷是谁?瞧这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激起了沐颜歌十足的好奇心。
夜,宁静而深邃。
离凉军大营几十里处有一个并不为人所知的温泉,而容墨,正是这个温泉近期的长客。
所谓‘冷热相制,阴阳相克’,这里温泉之水由天山之脉经万年衍息而成,有疏筋活络,去毒疗伤,滋身养颜的奇妙功效。在池中以千年活泉濯尘疗伤,对眼下的容墨,迫在眉睫。
池中那人上身袒露,墨色的湿发与润泽细滑的肌理紧密纠缠。他半倚半靠在水雾缭绕的玉池中,双目阖敛,神情却是变幻莫测。
水气渐渐在他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凝结成一个个细密剔透的珠子,晶莹耀灼,摇摇欲坠。雾气积聚成团,如烟如箩,渐渐地池中那人只留下一个模糊隐约的影子。
世人皆知他体有病症,却不知他其实心若明镜,内力深厚,百里之内的风吹草动皆未能过其耳目。
“病美人”?似乎有人这么说过自己,忽然想起那女人,容墨唇角露出一个飘忽的淡笑。他未曾想到,举止粗鲁的女人,也让人为之心动……
像是又想到什么令他不快之事,容墨神色又换作了密布阴云。
他那闻风就起浪的二哥,千里迢迢从北翼而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梨还染着夜月的薄雾,海棠半睡半醒惺忪朦胧,枝露痕轻缀。
温泉池里,静谧无声。
“二哥何时竟有了偷窥男子洗澡雅好?”
低沉慵懒的声音忽而自雾气中传来,惊得一道人影往后跳了跳。
容墨眸眼惺忪,似笑非笑地望着从树后走出的锦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