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荣话落,上官昊别过头将视线落在冷硬的地砖上,无声叹了口气。
五年前长孙一澈收留了即荣,当夜他宣告皇室,即荣虽是一个孤儿,却要按嫡子之礼来对待。
而那夜对孟千寻来说,是最绝望的一个夜晚。
她不孕不育的噩耗刚来,下一刻,她最爱的男人却立了别人的孩子为世子。
而这孩子,跟尚离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殿下。”一旁的上官昊轻声道,“门主今日又来请您去千寻宫用早膳了。”
脑中全是那人挥之不去的身影,长孙一澈赶紧挪开视线,恰见一个宫女端着金盆走来,准备为即荣漱口净面。
她一身樱粉色宫裙,头发在头颅两侧盘成两个小包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耳边缀着朵淡雅的樱,衬着她精致的瓜子脸显的愈加青涩娇俏。
“你是千叶门的人?”
长孙一澈黑瞳深邃眯起,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本王记得你。”
她正是天祭上唯一为离墨崩溃的哭泣,而感到心疼的粉衫少女。
“是。”
少女下意识捏紧了金盆,垂着头怯声答道,“奴婢青黛,因门主听闻殿下一宿没睡,所以特派奴婢前来照料小世子。”
但是,孟千寻派她来的目的,自是没有简简单单地服侍如此简单。
听说,尚离墨当时生下的孽种右臂上,有一枚桐胎记!
说着,少女将金盆放到一边,一手拧了块锦帕,一手轻轻握住即荣的右臂,正欲将那衣袖撩起,长孙一澈却猛然反手扼住她的腕子。
“殿下!”
刺痛传来,青黛大惊,手中锦帕落在地上,而她也发出了害怕的呼声。
“你叫青黛?”
剑眉微微蹙起,长孙一澈看着她鹿儿般颤抖的双眼,冷声质问,“本王记得五年前千叶门的名单里,就有你,你是后来投靠孟千寻的?”
青黛一听,立时吓的缩回手跪在了地上,金盆中的水也晃了一地,染湿了她的裙裾,显然是个处世不深的少女。
拔出上官昊的佩剑,长孙一澈踱步到她面前,菲薄的剑刃划过金盆中的水荡起粼粼波光,银白剑身依旧雪亮,然后抵住她的下颚,沉声,“抬起头来。”
那声音带着不可忤逆的强势,青黛握紧拳头,半晌才抬起头,却瞬间被男人寒如冰凌的眸子给怔住。
“本王要你明白,不管你今日为何来此,三日后门主更替,到时候孟千寻就不再具有支配你的权利,你要清楚你的主人是谁。”
他眉眼顿厉,手中剑缓缓一沉,似在提醒她记住每一个字,“而你的主人,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只有一人。”
剑锋上水液冰凉的温度刺激了青黛心底的惊惧,她眸光震颤,拖着金盆的双手握的死紧。
五年前,离墨王妃身为千叶门最杰出的杀手一心一意辅佐长孙一澈,而五年后,孟千寻重建千叶门的目的,同样是为了扶持长孙一澈登上皇位。
所以,他的话是在提醒她,从今往后不必再忌惮孟千寻的势力,只需要直接听命于他。
可是,即便孟千寻退位,她依旧稳坐千叶门元老地位,难道长孙一澈此举是想要将自己安插在孟千寻身边,做个眼线?
莫非,长孙一澈已经开始怀疑孟千寻了?
青黛凝眉思索,她也曾听翠依说过,自那个疯人崖的女子回来后,孟千寻就性情大变,每夜甚至还会被噩梦所惊醒,口中永远只惊恐地喊着一个名字:
尚离墨!
“青黛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思忖间,长孙一澈却忽然突兀一笑,那笑意一闪即逝,他声音冷若瓦上霜,一字一顿道,“本王最讨厌不忠不义之人!”
话音未落,长孙一澈蓦地转头,深深望向背后未明的天色。
而青黛跪在地上,吓的一抖,刚欲说话,余光就瞥见一道流光夹带着雷霆之势,自殿外向自己这边冲来!
“砰!”
手中金盆被击的四分五裂,而她脚下宫砖碎裂如蛛丝,一枚飞镖绑着字条深深刺入其中。
“什么人?”
上官昊大惊,领着一众影卫冲出懿祥殿,身后却传来长孙一澈淡然的声音,“别追了,人已经走了。”
殿外已然没有了一丝人气,影卫搜寻无果正欲离开,却听上官昊指着一处大声道,“殿下您看,是血鸦的羽毛!”
血鸦,昼伏夜出,常年盘踞在离圣都几百里开外的血鸦谷,此刻怎会惊现在皇城这种热闹的地方?
定是人力所为!
可是,此等禁术又是哪个常人敢修炼的,要知道血鸦最爱的口粮就是,人类的精气!
长孙一澈面色沉凝,持剑跨过满地残渣,走向那枚飞镖,却在近身一刻,瞳孔遽然缩起。
只见一朵粹白桐,自心处被一分为二,而那上面的字更是令人大惊失色。
“她在忘忧院,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