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泓烨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过身背对着她,背部僵硬,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纳兰锦绣伸手,她想要抓住他的手,她想告诉他,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别这样对她,她有些不能忍受他的冷漠。可是在碰到他的刹那,他却走开了。
纳兰锦绣看着自己落在空气中的手,怎么都觉得那是多余的。手指一阵阵轻颤,她缓慢的收回来,握成了拳。她忽然有一点讨厌自己,口是心非。
可她不那么说又能怎样?
她如今无亲无故,就连那个可以保护她的郡主身份,也是纸老虎。她若是说了不,而他还是要那么做,那她不是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纪泓烨一直不理会她,他自己动手在整理东西,纳兰锦绣发现,都是寝房里属于他的私人物品。然后,他叫了人进来,冷声道:“都搬去书房!”
下人们一见他这样,就吓得头都不敢抬,匆匆的往外搬东西。偶尔有一两个眼睛遇上纳兰锦绣的,都匆匆移开。她看到了里面的同情。是啊!怎么可能不同情她呢?新婚才多久,她的夫君就要同她分居了。
人都走了,屋里变得特别安静,吉祥如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几次欲言又止。纳兰锦绣疲倦的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她坐在榻上,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里渐渐变得空落落的。
三哥是个很利落的人,这房间里并没有多少他的东西,可如今那几样简单的东西没有了,她却觉着仿佛整个屋子都空下来了,包括她的心。
她抱着膝盖,想了半天,觉得三哥今日还是太反常了,她再回想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他说林玉的事,她就顺着他说下去了,然后他就生气了。不对,他在之前去了医馆的时候,在她答应林玉可以来找她的时候,他就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林玉?可林玉的心思,她哪里会知道?三哥既然不想和林玉纠缠不清,那为何不直接说,反而要辗转的试探她?
她讨厌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尤其是在亲近的人之间。她发现自己也有些生气了,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性子倔强不肯服输,而现在就是满腔怒火。
夜色愈发浓重,纳兰锦绣孤零零的躺在床榻上,她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回左边,怎么都睡不着。原来她已经习惯了,身边躺着那么一个人,她可以靠在他怀里,伸手可以触碰到他,那样她就能安心睡着。
他带她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似乎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这样。她缩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地流。她和三哥的感情很简单,以前,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他总是会让着她、哄着她,她什么不用考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为何现在就变了?一言不合,他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
她似乎都可以想象,明日里下人们会怎么传。她从来都不曾否认,自己骨子里是特别骄傲的。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的脆弱,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更不需要他们的同情。
因为同情真的是可以把人逼疯的情感。
纪泓烨在书房也同样睡不着,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干坐着想事情,看起来失魂落魄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真的是已经很晚了。外面雷声轰隆,暴雨倾盆而下,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原本安静的夜,便开始震颤起来。
他忽然坐不住了,随意拿了一把油纸伞,往后院走。油纸伞很单薄,在这样的天气里并不适合,风一吹就仿佛要折断一样。守夜的小厮见了他这副样子,赶忙拿来了坚实的雨伞,然后打着灯给他带路。
纳兰锦绣本来已经睡着了,可雷声轰隆,她又被吵醒了。她猛然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三哥。”
然后才发现身边没有人,他不在。她傻傻的看着床榻外侧,失神了,然后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腿间,又开始哭了起来。她发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在这个天下间,她依然是孤零零的,依然是个弱者。
其实,在太傅府没了,在她的双亲都去世以后,她注定就只能踽踽独行。她早该心如止水才对,若不是心存期望,她如今又怎么会这么失望?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这样让她哭过,这世上真的也就只有三哥能伤她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