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桌子旁边的纳兰锦绣。她显然是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妆。身上穿着件素白色的褙子,一头长发披散着,往常雪白的肌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不知世上还有没有女子会比郡主生得更美,但想来是不会有了。少女如春,面若朝霞……他的心神一时恍惚,眼睛里似乎就只容得下这个小姑娘了。
“穆离,谁让你进来的?”她的声音很冰凉,却因为声线本就柔软,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更像是吴侬软语。
“属下冒犯。”穆离拱手施礼,又道:“属下听您气息不对,郡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没有发烧吗?”
“没有。”
“郡主的脸色看起来……”
纳兰锦绣身体如同被火炙烤着,她能想象自己现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只好倒了一杯茶来装装样子,语气十分平静:“可能昨夜在外面吹风吹的太久,感觉把脸皮吹坏了,现在热腾腾的。”
穆离信了,又道:“属下去给您打些温水来吧!”
纳兰锦绣自从来了福和村,身边便没有侍女贴身伺候了,往常这些事也是她自己亲手做,从不吩咐穆离。所以她拒绝起来也是理所当然:“我不习惯男子伺候我洗漱,你先出去吧。”
穆离不动,只静静看着她。
屋子里一时阒寂。
纳兰锦绣忍得很辛苦,她挥手打翻了茶碗,怒声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敢违逆本郡主的意思,我让你出去,你现在就出去!”
穆离从来没见过她发火,见她用身份来压自己,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可他总觉得郡主哪里不大一样,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她现在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到底还要让我重复几遍!”纳兰锦绣见他依然不动,厉声道。
穆离低下头,不再看她,他神态恭敬的说:“郡主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属下去给您请大夫。”
“我就是大夫,还用得着别人吗?”
穆离蹙眉,觉得她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只好又说:“那属下去叫世子来。”
让哥哥来,不是也只能让他平白忧心么?他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估计又要迁怒于林清扬,发生不必要的争执。她咬牙切齿的道:“你们都知道拿哥哥来压我,不许去!”
“可是……”
“可是什么?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纵容你,就是让你连尊卑都忘了吗?”
尊卑两个字一出来,穆离眼神就黯了,倏的,跪下了。他身姿笔直,跪着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低到哪里去。可纳兰锦绣就是看不了这样的场景,别人可以跪她,他不可以。他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如今却要跪她,这不是夭寿吗?
她紧紧咬着牙,不想认输,眼中泪光闪烁:他是故意的!他从来都没把她当成主子看过,这时候却给她跪下认错,他这是在同她置气。胸口又气又闷,有咸腥的气味涌上喉咙,她捂住嘴,开始剧烈咳嗽。
穆离本是低着头的,他听到咳嗽声抬头,就看见她指缝间渗出鲜红色,身子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他慌乱的站起来,凑过去扶起她的身子,焦急地道:“郡主,你怎么了?”
纳兰锦绣睁眼,看到穆离脸上的慌乱神色,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跪我了?”
穆离从来都没觉得他家郡主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他把她抱到床上,决定去找林清扬。
纳兰锦绣摇头叹息,这个大木头,反应还真是够迟钝的,她现在这副样子,他竟发现不了她是中毒了吗?看样子他以身试药是一点教训都没领到。她拉住他的手臂,指了指桌子上放的瓶瓶罐罐,语气轻松平常:“你把第三个瓶子给我。”
穆离拿起那个小瓶递给她,心中恍然,她,她这是中毒了!他刚想出口责备,却见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你!闭!嘴!”
穆离只好把要冲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看着她把解药吃了,不再咳嗽,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然后又看见她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给自己听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