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铁伤势不重,只失血过多,好在老大夫说好好修养几日便能无碍。倒是寨中那些中毒的弟兄,有些已经毒发身亡,有些面色发黑命悬一线,大夫也束手无策,恐怕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寨中主子如今只剩俩,一个半死不活的躺着,一个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张实秋这个看热闹的,坐在谢铁房间里,安静的继续帮她写着那卷未抄完的诗经。
简易的梨木床上,谢铁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空洞渐渐消失,取代是一汪无波无澜的清眸。她侧目淡看了一眼过去,见识张实秋,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道:“张实秋,帮我一个忙吧!”
见她醒了,张实秋停下纸笔,本想拿乔的戏语两句,触及到她清冷的眸子时,心口有什么刺了下,神色也肃穆起来:“你说,我尽力而为。”
“不用,就当是保守一个秘密吧!”她突然笑了起来,只眼底却无多少笑意,更多的更像自嘲。张实秋见她半撑着起身,本想扶她一把的,她却没接自己的手,只扯动小腹伤口时蹙了下眉。
“很疼吗?”他望着他,眼中担心未被隐藏。
“疼?疼的吧!”
“什么叫疼的吧!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那刀子是捅在你肚子上,又不是砍你脑瓜子上了,怎么连个疼不疼都不知道了。”这样柔弱得甚至脆弱的谢铁,张实秋看得有莫名的有些气恼,更多却心口处那别样的心疼,连他自己也数不清这些多样化的情绪从何而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心疼这个小姑娘,很心疼很心疼,说不出理由,大概这世间有些女子便是一眼就能让人心疼的吧!
谢铁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坐稳后,伸手捞过床榻边上还装着药汁的瓷碗,长长的睫毛浅浅遮挡着她的眸中清冷,语气淡漠的轻声自说道:“你知道什么才叫疼吗?马蹄踩踏在身上很疼,数不清的虫子爬到血肉里啃噬时也很疼,被蛇窟里密密麻麻的毒蛇咬住时更疼,可最疼的,不是被泡着煮沸的毒水中熬日子,而是这世间那些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灌到肚子时撕心裂肺的疼了。可笑的是,都那么疼了,却远不及被至亲之人亲手送进绝路来得疼,像是把心在一刀刀凌迟。”
比起那些,这不过被捅了一刀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着,嘴角的笑不曾落下,张实秋心中再次惊骇不已,不知为何,他竟能深刻的感觉到她轻描淡写说这些话时,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凉。回想起与这丫头初见时乐观,再见时的嚣张娇俏,他如何也不敢去想象,她口中那些不堪回首的残忍经过,会是她曾经的亲身经历过的过往。
如果是,那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张实秋望着她,唇瓣触动了下,见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就往手腕划去,吓得他瞳孔一紧,想也不想的,赤手就抓住了刀锋,一把夺过了匕首,顿时怒吼出声:“你做什么?”
他吼声太大,谢铁怔怔地望着他,神情微愣。
“我警告,你想死也得等小爷走了你再死,只要小爷现在还在,你敢死一个试试?信不信,信不信小爷先死一个给你瞧瞧。”
少年因为紧张,说话时都有些语无伦次。
“噗”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怼道:“你才想死呢!我是世间为数不多的毒药人,身体里的血比任何剧毒都要毒,以毒攻毒,我的血液,也是这天下剧毒的克星,能杀人,也能当任何剧毒的解药。”
闻言,他愣愣地问:“所以你拿刀……是要放血救人?”
“不然呢?”谢铁瞟了他一眼,重新夺回匕首,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的命可是很金贵的,舍不得死的。老头把我从地狱拉回来很不容易的,我得好好守着飞云寨,好好守着我们家的东西啊!
这世间虽不怎么美好,但至少那繁华还是值得再多看一眼的。
……
傅九阴离世,谢铁在吴追的扶持下继承了寨主之位。而她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动改革,将邺州大大小小的贼匪都纳入了麾下,竟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匪徒训练成了一支堪比铁骑的队伍,名为飞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