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丞炎应召进宫那日,我在府中坐立难安了一天。
他向我传达了文心公主想弄死我的意思,我脸上的红疹又多了几颗。
我跟他说我大概等不到文心公主来弄死我了。他道他也这样跟文心公主说,文心公主带着四分薄凉五分残酷还有一分嘲弄道:“真真是贱人自有天收。”
国学大师李淼淼出发那天,黑云压城,天阴得厉害。
我早早被徐荣婵揪起来,说安丞炎还有三哥他们都在前厅等我多时了。
我揉眼道:“今日不是不用去学堂吗?”
李淼淼远行,国子苑放假一日,孙盛楠邀请我一同去给大师送行,我本欲前往,一听竟要起得比上学还要早,忙回绝了。
徐荣婵扯我的耳朵道:“先生们是因为小姐出走的,小姐于情于理都应去送他们上路。”我忙吃痛求饶。
我就纳了闷了,明明是他们自己在这帝京关着太闷了想出去透气,为何要怪到我头上?还送他们上路?这措辞是不是有点……欠妥?
“小姐拿眼横奴婢作甚?”
“没什么没什么,”我忙赔笑道,“荣婵姑姑,你看我这脸上为何红疹子越来越多,莫不是那脂粉有毒?”
徐荣婵脸绷起来,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化妆木偶将那脂粉往我脸上糊:“小姐休得胡说,凡事要往好处想,或许是小姐的病已深入骨髓了呢。”
……荣婵姑姑你莫不是暗恋那李/大/师?为何如此咒我?
我向来只听说那李淼淼大师受人推崇,却从未见过怎么个推崇法。
有幸得见他出京的场面,也算是长眼了。
我们去晚了,国子苑方圆二里之内人挤人人挨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我何曾见过这等热闹景象,忙爬上马车顶棚,三哥与安丞炎骑着马自是看不清,便也与我一起坐在顶棚,我颇为遗憾没能说动墨轻染来凑热闹,不然四人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前有圣上选的护行的侍卫,后有家丁丫鬟随行,中间是有七八辆马车,路旁送行之人将他们围个水泄不通,尤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带着一众儿孙伸手去牵李淼淼大师的手,个个哭着喊着念着一路顺风,那依依不舍之情令人无比动容。
再看那李淼淼万分不情愿地被其拽着衣袖,甩都甩不开。
可恨那马车动都没动一下,照这个速度,别说去北疆,天黑之前能出城都算是兵贵神速了。
我道:“啧,这老妇人谁啊,搞得跟送葬似的。”
安丞炎道:“你姑奶奶。”
“你姑奶奶!”我横他一眼,“看热闹便看热闹,为何骂人?”
他无辜的眨眨眼:“确是本王的姑奶奶,也是你未来的姑奶奶。”
我怂了。
就是那个四处扬言要将我弄死的文心公主啊!
我方觉自己所处位置颇为显眼,高处不胜寒,看什么热闹,还是命重要些。
我哆哆嗦嗦地正要下去,却见那李淼淼的马车已经行至跟前,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稚童被文心公主牵着追着马车跑,两个人一个面容悲切默默流泪,一个哭声震天:“祖父,您一路好走哇……”
……这是在葬礼演习吗?
若智大师老神在在地念着经,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王夫子却是一副头大地表情:“公主殿下,我等只是出去游学,顶多明年就回来了。”
那文心公主抽抽搭搭道:“本宫如何不知,只是本宫从未跟夫君分离如此长的时间,心中万分不舍……”
她又扒着那车窗道:“不若本宫随夫君一起去罢!”那架势倒像是爱惨了李淼淼,这便要殉情一般。
李淼淼忙道:“公主不可!公主金枝玉叶,为夫如何舍得让公主受罪!”
若不是他一直向在旁翻白眼的夫子王闻道使眼色,我大约会被那伉俪情深感动得落泪。
就听一声脆生娇呼:“四小姐你也来了!奴家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闻声一抖,差点踩空,幸而安丞炎眼疾手快如拎小鸡般将我拎回车顶,他眉头蹙动:“四小姐该减肥了。”
我:“你才肥,你们全家都肥!”
那孙盛楠还在喊:“四小姐,你不是来给夫子送行的吗?爬那么高作甚?”
这个孙盛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哪儿吗?我这不是才准备下去被你又吼上来了吗?!
果真她颇具穿透力的声音引起了夫子王闻道的注意,他冲我招手道:“四小姐,老夫要去远方了,可有什么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