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见一老者立于身后,他精神矍铄,白衣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
我疑惑道:“先生是?”
他捋着胡子点头。
我忙施礼道:“助教先生有礼了。”
那先生踉跄了一下,道:“方才老夫听小姐说这书写得失真?”
学堂中其他人被吸引了过来,不知为何,看到那先生与书名竟都面色怪异,秦霜宛等人却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我自是有一说一,哗啦哗啦地翻着那书,翻到一处道:“先生看此处:阳春三月,方九郎与友人约定,春暖开之时,到玉山之巅看十里桃。”
先生不解:“有何不妥?”其他人也是一面疑惑模样。
我道:“在京城自是不妥,但三月的北疆通常未开春,经常漫天飞雪,何来桃朵朵?”
“你休得胡说,你怎会知道?”秦霜宛一行人有人问我。
我笑了:“我十二岁之前都在北疆生活,你说我如何知道?且玉山之所以叫玉山,是因为它地处北海之滨,半山腰以上千年积雪,无雪的地方更是寸草不生,只有山脚生着耐寒的青松树和椴树,何来十里桃林,你种的吗?”
那先生面皮发红,道:“老夫听闻那玉山上有粉色光束乍现,难道不是桃之色?”
我道:“北疆地广人稀,那北朦山连绵数千里,多数在俨狁地界,北朦山上空偶尔会飘过炫丽光芒,时而是单色,时而是彩色,确有人见过,却不知是何物,俨狁人皆称为五彩神光。”
那先生面露神往之色道:“奇观也!可还有不妥之处?”
我又翻了翻道:“此处说众人在陆江源头看着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心中勃发豪迈之情。”
“这又有何不妥?”这时夫子已经来了,也好奇地伸头看着我。
我犹豫了半天,颇为艰难地开口道:“陆江源头的源头,并无滔滔江水,而是涓涓细流。”
学堂中炸开了锅,众人皆言我在说谎。
我就知道,说出来他们肯定不信。
初到北疆时,有人跟爹爹提过那陆江源头,说那里是北疆圣地,一到夏季雪山融化,溪流如织网般向山下汇集,渐渐形成奔腾陆江。爹爹并不相信,有一年仲夏太平无事,爹爹请了当地的向导带着我们兄妹几人一路寻到了那源头,无数涓涓细流从雪山潺潺流下,在太阳照耀下如一条条璀璨的珍珠项链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将我们都看呆了。
那先生眼中放光道:“你、你……当真见过?”
我道:“千真万确,我爹爹带着大哥、二哥与我一同前往的。不过也吃了不少苦,虽是盛夏,那地方夜里竟冷得要将人冻死。”
“老夫曾在一本怪志中读到过,还以为是前人杜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夫子也无比兴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定远侯实乃大智慧之人也!”
他面带得意之色又对那先生道:“怎样,老夫没说错吧,这学生可称奇人?”
“百闻不如一见!”那仙风道骨的先生又面露遗憾道:“老夫白活那么久,竟如井底之蛙一般,可笑可笑!”
有人对他说:“先生是有大造化之人,何必纠结于此?”
那先生痛惜道:“非也非也,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位小姐所见所闻,乃老夫一生所求啊!”
“先生可是想去那北朦山?那便去嘛,”我见他如此,实在于心不忍,安慰道:“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啊。”
那先生与夫子二人似是被雷击中,半晌没说出话来。
孙盛楠吓得小手在他们眼前摆来摆去:“先生?夫子?你们怎么了?”
他二人才回过神来,夫子道:“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四小姐,老夫受教了。”
我忙摆手道:“这不是我说的,是碧落城说书的王大嘴先生说的!”
那老先生眼中竟有泪,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夫也受教了。”
说罢,二人竟一齐向我拱手鞠躬,然后相互看了一眼,互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笑着离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孙盛楠哭了:“四小姐,你可知那先生是谁?”
我一头雾水:“谁啊?”
她道:“就是这《侠之道》的作者,李淼淼大师啊!”
我惊道:“怎么会?这个作者不叫烟波木子吗……”
烟波木子?烟波淼淼?木子李?
李淼淼?!
那秦霜宛面露讥诮道:“这回你死定了。”
我点头赞同。
这回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