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第一排那绯衣女子站起,缓缓转身。
巧笑桃杏兮,云堆翠髻;唇绽朱樱兮,贝齿含香。
果然是个美人儿。
她微微福身,樱唇轻动:“奴家秦霜宛,久仰四小姐大名。”
那水红罗裙道:“霜宛,你爹是首辅,为何要向她行礼?!”
秦霜宛目光转动道:“有朋自远方来,帝京之礼自是不可废的。”
这是说我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没先向她行礼呗?
这便好笑了,这些世家女子莫不是忘了,我爹爹乃璟阑第一异姓王侯,封地千顷,享特级侯爵俸禄,她爹官再大也大不过我爹,她向我行礼是应该的!
我将团扇置于胸前,颔首低眉:“秦小姐免礼,爹爹自幼便教导奴家,不可仗侯爵之位压人。”
若计较起来,你们所有人都应该向本小姐行礼,没有错,就是如此豪横!
“你……”那翠衣子子欲说话,却被秦霜宛拦用,她盈盈笑道:“四小姐大度,霜宛谢过了。”
啧,好一朵大白莲。
跟那腹黑安丞炎真是绝配。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确认过眼神,是相看两生厌的人。
这时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匆匆走进学堂,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气喘吁吁道:“各位小姐,各位小姐莫怪,老夫迟到了,路遇歹徒将老夫荷包顺走,老夫追了其三条街,哈哈,小姐们莫怪!”
有人道:“夫子,这个说辞您前天用过了!”
那夫子道:“哦?是吗?这帝京的治安愈发乱了,老夫三天两头被盗,哈哈哈!”
……
秦霜宛等人转回身坐下,圆脸小姐姐孙胜男递给我一张字条:文兴武弱,慎言慎行。
这是让我低调一点。
武将向来不重文道,能考入女学馆的寥寥无几,估计这孙胜男也是被欺负得没脾气,只能忍气吞声。
我突然想起来三哥问爹爹的话:“这些年您逃得够远,姿态够谦卑,可他们何曾放过游家?”
何止是爹爹,整个帝京的武将,要么过刚易折被参倒,要么夹起尾巴做人,哪里还有一丝军人铁血?!难怪当初爹爹要离开帝京……
就听助教叫了一声:“起身,行师礼——”
所有人起身向夫子行礼:“夫子劳苦——”
夫子忙让所有人坐下:“不苦不苦,清早喝了甜汤,哈哈哈!”
……这夫子怎么傻里傻气的?
那夫子从案桌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摇头晃脑道:“接着昨日的内容继续讲《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
下面一片手忙脚乱地找书,我也忙找书本,翻开书箱却只有三本书:《三字经》、《千字文》、《女诫》,徐荣婵说女学馆会根据调查结果发相对应学龄的书本,这是真以为我大字不识啊!
我正一筹莫展之际,孙胜男将我拉到她的案桌,悄声道:“四小姐,我带了,我与你合看!”
我亦小声道:“不会被夫子说吗?”
她摇头道:“不会,夫子昨日讲的是《论语·学而》,他肯定又忘了。”
……这夫子,莫不真是个傻子吧?
“夫子常常忘事,我有几次没有书本看,也没人愿意与我合看,”她拍一拍身侧的书箱憨笑,“便全都带着了!”
这也太惨太心酸了吧!
她翻开书本,第一页上力透纸背的楷书写着三个字:孙盛楠。
额……原来是这个“盛楠”,我还以为是胜过男子的“胜男”。
她见我盯着她的名字,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我兄长写的,我的字可没这么好看。”
忽闻夫子一声咳嗽,他沉声道:“孙盛楠小姐,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孙盛楠忙站起道:“奴家在说夫子讲的好!”
果然武将之女都是一个模样,人前奴家人后我,最怕麻烦与啰嗦。
“哦?那你倒说说,”夫子颇为受用,慢吞吞似品茗般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几句话是何意啊?”
孙盛楠挠头羞赧道:“夫子,奴家、奴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