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与三哥也上前仔细端详,我见他们面上惊喜,便知的确是淡了一些。
爹爹欣喜若狂,忙拿起匕首朝腕间一划,鲜血如注,放了大半碗血道:“老夫血多,轻染尽管用!”
……你也不用这样放吧。
爹爹手上都未包扎,便长笑着往门外走去,我忙道:“爹爹去哪儿?”
这是入京一来爹爹笑得最舒心的一次,他道:“找那秃驴探讨佛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爹爹定是要那若智大师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我不禁潸然泪下。
墨轻染道:“义父,一日只能解一次,这血浪费了。”
……
由于爹爹每日放血引那蛊虫出来,我脸上与身上的纹路浅了许多,阖府上下喜气洋洋。但墨轻染说还是不可大意,因为不知道那蛊虫到底有多少,而每日引出的数量又有限,怕那蛊虫生长速度过快,还是治标不治本。
我道:“那如何能治本呢,难道要用爹爹的心头血?”
在碧落城曾读过一本神怪话本,大致的内容是凡人书生中了剧毒,小仙女下凡用心头血喂了他七七四十九天,毒解了,一人一仙双宿双栖。
不都说女儿是爹上辈子的情人吗?难道上辈子我用心头血救了爹爹,此生爹爹报恩来了?原来爹爹是我此生的小仙女!
爹爹觉得有理,掏出匕首便要往心口刺,幸好被大哥拦下。
墨轻染鄙视我道:“无知。那心头血与手腕上的血并无不同,再说取心头血需刺入人心,别说七七四十九天,取一滴义父便归天了。”
哎!神怪话本害死人。
不过这解毒就像是摸石头过河,总算摸到一点门路了。
但这门路才摸到,圣上便命爹爹回碧落城,且重新给我们归置了宅子,还调了羽林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正大光明地挟持。
爹爹很忧心。
我只能跟他说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比才来帝京时不知好了多少倍,我们相信凭墨轻染妙手回春之术,说不定就找到其他解毒方法了呢。
碧落城的说书先生王大嘴说:人生嘛,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与生生不息的希望。
爹爹眼中闪着盈盈泪。
爹爹只带了游?一人,他两武功高强且走的是官道,就算有歹人也不怕。
没想到圣上早就让大内待卫在城门口候着了。
果然最狗的还是圣上。
爹爹让我们不要再送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阿陌,我游家的祖训是什么?”
我道:“立沙场不畏死,处市井不惧生。”这是游家先祖总结的他的一生,在游家祠堂里挂着,游家世代子孙可以大字不识,但这两句话必须谨记在心。
我游家先祖就是有智慧,战场上冲锋陷阵便可,下了战场,世事纷扰,变化无常,市井生活有时候比战场杀敌还要艰难。
爹爹点头:“记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着。”
“爹爹,阿陌记住了。”
爹爹又叮嘱了大哥和三哥一些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爹爹一行人踏着灿烂的日光,消失在长长的官道上。
不似来时的热闹景象,帝京有些百姓却依旧与我们一样,目送了许久。
爹爹启程去南疆的第三天,被禁足了半月的安丞炎背着手晃晃悠悠到府上拜访了。
彼时墨轻染又突发奇想,另辟蹊径地想用大哥和三哥的血将我体内的蛊虫引出来,一开始用的是大哥的血,毫无动静。
我劝他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不甘心,猜想是血太少了,又找三哥放了半碗血。
三哥一边慢条斯理地往手腕缠麻布一边看墨轻染往我后颈上扎针,他道:“父亲傻人有傻招,将你收做义子,不然你不知道有多少头要被砍。”
墨轻染不解:“为何要砍我的头?”
我亦是茫然,因不能乱动,只能歪着头看他。
“你一个男子天天给她扎针,传出去不坏她清誉吗,”三哥道,“她现在是陛下的儿媳妇,皇家最顾忌这些了,我看你解了毒就赶紧跑路吧。”
我以为多大的事,不在乎道:“嗐,清誉是什么?能吃吗?”
墨轻染也不在乎道:“这蛊毒霸道,让她身体生长速度慢了下来,至今天癸未至,就算与煜王成了亲也不能同房,与其让煜王殿下痛苦,不如我将她带走。”
我觉得新奇:“同房?”
三哥的手上一滞,面上微红,打岔道:“哈哈,是吗,难怪我觉得我比阿陌长高了不少,阿陌是不是?”
“嗯,是高了,”我点头,忍不住又问,“同房是什么?能吃吗?”
墨轻染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道:“同房嘛,就是……”
“咳!”背后传来一声咳嗽,便听那安丞炎清朗的玉石之音,“看来本王若是再被禁足几日,媳妇都要跟人跑了。”
墨轻染热情地与他打招呼:“煜王殿下,《金刚经》抄完了?背一段听听?”
安丞炎未发话,就听福祥大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戏弄我们殿下!”
似乎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句:“还敢肖想我家王妃,你以为你是谁?!”
墨轻染:“在下墨轻染,人称鬼医圣手,是个郎中。”
……人家不是问你话,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安丞炎悠然道:“墨大夫,救死扶伤是好事,但切莫越矩。”
因浅柔一事,三哥并不给他好脸色,开门见山道:“煜王殿下是来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吗?”
我也不想理睬他,背坐着不说话。
只觉得后脖颈的经脉突突地跳着,我忙大喊:“墨轻染,快,快点拔针!”
墨轻染闻言以迅雷之势将银针抽出,我忙回头看那银针,果然,那银针变得乌黑,却是芝麻大的小虫在上蠕动,顷刻化为脓水。
墨轻染皱眉:“看来紫阡的血是有用的,却因血不纯,只能吸引一些幼虫。”
“幼虫?!那蛊虫竟还在繁衍?”三哥惊叫道。
“正是,”墨轻染却松了口气,“若是能将幼虫吸引出来,那也是件好事。”
我只觉无力和无奈,朝安丞炎道:“煜王殿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就是个巨大的虫皿,你看是不是很恶心?”
安丞炎目不转睛,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以往碧落城许多男子初见我时惊为天人的呆滞。
不过那呆滞转瞬即逝,他淡笑:“本王倒觉无妨。”
嘁!我才不信。
福祥亦是呆住了,道:“王、王妃……真容竟是这样……”